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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人生在近似疼痛的飢餓感中張開眼睛。這是他每天醒來的方式。

普通人是怎樣從睡夢中醒來?應該有人聽著窗外的鳥叫聲,或是因為窗簾外陽光太亮而自然醒來,還是說,是聽到鬧鐘的鈴聲、在手機上設定的鬧鈴音樂、電視的新聞報導聲音,聞到早餐味噌湯香噴噴的味道,或是聽到母親、妻子或孩子等家人的聲音醒來?早安,已經早上了,趕快起床。

人生倏地從潮濕的被子中坐了起來,呆呆地看著前方滿是污漬的牆壁。他的被子舖在成堆的DVD空盒、泡麵容器、零食空袋子、揉成一團的面紙、脫下的襪子這些世界上最沒有價值、也毫無用處的東西之間。他盤腿坐在被子上,用力抓著一頭凌亂的長髮。他向來不去理髮店,都是自己剪頭髮,所以根本沒有髮型可言。然後,張大嘴巴打了一個大哈欠,長滿鬍渣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肚子好餓……」

他的每一天都從這句自言自語拉開序幕,但通常都是下午兩、三點,有時候甚至天黑後才起床。天亮之前,他都坐在電腦前打網路遊戲,或是去別人的部落格寫一些謾罵的留言,在腦漿即將溶化的前一刻,倒在從來不摺的被子上睡覺。鼾聲如雷地昏昏而睡,直到空空的胃發出慘叫聲才終於醒來,和神清氣爽完全沾不上邊的一天再度拉開序幕。

起床後,他立刻走去廚房。像往常一樣,流理台上放了一碗泡麵和兩個飯糰。他把熱水瓶裡的熱水沖進泡麵,拿著飯糰再度回到自己房間。看著整天連著網路的電腦螢幕,用指尖剝開便利商店買的飯糰的塑膠紙後吃了起來。他幾乎三口就可以吞下一個飯糰,泡麵配可樂,也可以在三分鐘內倒進胃裡。這就是二十四歲男子麻生人生的飲食作風。

但是,那天早晨和往常有點不太一樣。

他撕開第二個飯糰的塑膠紙,再度大口咬了起來,隨便咀嚼了兩、三次,忍不住「嗚啊……」地呻吟了一聲,然後「呸」了一聲,把嘴裡的飯粒吐進泡麵容器中。

「這不是醃梅嗎?搞屁啊!」

他在嘴裡嘟噥了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打開了房間的門,猛然衝向盥洗室,連續漱了好幾次口,直到嘴裡完全沒有醃梅的味道。

醃梅是人生在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東西之一。

不是早就知道我不吃嗎?為什麼還特地買醃梅飯糰?

人生忍不住在心裡咒罵,咒罵不在家的母親。

人生的主食是便利商店的便當、泡麵或飯糰。他並不是非吃這些食物不可,也不是他自己主動去買,而是靠母親買回來的這些食物填飽肚子而已。

人生從早到晚都窩在這間兩坪多大的房間內,他既不工作,也不上學,更從來不出門和朋友見面,更何況他根本沒有朋友,也理所當然地不可能有女朋友。因此,他完全沒有必要外出,因為不必外出,所以只能整天關在自己房間。

這種生活很輕鬆。沒有朋友,也就不會被捲入複雜的人際關係,更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只要坐在電腦前,即使不出門,也可以隨時掌握世界各地發生的事。他身處東京北側某個落魄的角落,躲在一棟小公寓內兩坪多大昏暗的房間,單手拿著可樂,卻可以即時了解地球的某個角落發生了戰爭、恐怖攻擊或是革命運動。

在網路的世界,有時候可以做出一些如同暴君般的行為,遇到看不順眼的傢伙,可以輕視他,也可以徹底攻擊一番,當然,反之亦然。

整天不出門,在名為「自己房間」的宇宙中棲息,對現實社會沒有任何實質的貢獻。社會上稱這種人為「繭居族」。

根據網路資料,日本繭居族人口約有七十萬人,其中成人繭居族占了將近八成,有可能成為繭居族的人口有一百萬人,或甚至更多。其中有人繭居超過二十五年,堪稱職業繭居族,相較之下,才繭居四年的人生只能算是幼幼班。

人生的母親過著和人生完全相反的生活。她白天在東京都內的工商大樓打掃,晚上又去小鋼珠店打掃。每天早上八點出門,晚上十點多才會到家,整天都在外工作,很少在家裡看到她。因為吃外食太花錢,所以她每天都會帶午餐和晚餐兩個便當去上班。以前她也會幫兒子做便當,如今在家裡為他準備了大量泡麵、零食和冷飲,言下之意就是「你想吃什麼就盡量吃吧」,但每天晚上下班回家時,會去便利商店買飯糰,隔天出門前,為他放在廚房的流理台上。

於是,泡麵和飯糰變成了人生的主食,每天吃著母親為他買的豬骨拉麵、鮭魚飯糰填飽肚子,把它們當作補充營養的營養補充劑吞進肚子。

雖然每天幾乎都吃相同的食物,但人生早就發現,母親在挑選食材時總是有些許的變化。

泡麵有炒烏龍麵、餛飩麵,有時候還會買「蔬菜多多健康麵」,飯糰則是有鹽昆布、明太子、烤肉、韓國泡菜、炸蝦等,有時候甚至還有芝麻拌菠菜和醬炒牛蒡絲的飯糰,不知道她去哪裡買來的。人生從中感受到母親為了照顧自己健康的用心良苦,反而更加痛苦。

母親對人生在飲食方面的喜好瞭若指掌,所以向來小心翼翼地避開「醃梅」。

很久以前,醃梅曾經是經常出現在麻生家餐桌上的常備菜,但因為某些原因,如今成為人生最討厭的食物。

他並不是吃了醃梅會有什麼過敏反應,只能說有心理障礙。或許有人認為,區區醃梅有什麼心理障礙,但他就是對醃梅深惡痛絕,幾乎到了連看都不想看的程度,母親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了解這件事。

「搞屁啊,差一點被整死。」

他連續漱了好幾次口,又刷了牙,嘀嘀咕咕地走去廚房。狹小的廚房內放著碗櫃、冰箱,和堆了好幾個裝滿泡麵跟零食的紙箱,勉強才能站一個人。廚房深處是母親住的那間三坪大的房間,右側是人生窩居的兩坪多大的房間,左手是巴掌大的盥洗室、浴室和廁所。就只是屋齡不詳的破公寓內的一間平凡屋子而已。

母子兩人就在這裡相依為命 。

人生讀小學六年級時,父母離婚,他就和母親一起搬來這裡,所以至今已經住了十二年。這十二年來,碗櫃似乎是家中唯一添購的家具,而且是在附近類似「專賣便宜貨」的店家結束營業大拍賣時買的粗糙貨。

全家最貴的東西應該就是人生的電腦和手機,令人懊惱的是,電腦和手機都不斷推出最新款。人生使用的是四年前的機種,在他開始繭居生活時,母親用分期付款幫他買了這支手機。其實他原本想央求母親幫他買智慧型手機,只要他認真拜託,母親應該會不發一語地幫他買回來,但如此一來,分期付款的金額就更高,母親必須更辛苦工作。如果母親比現在更賣命工作,萬一身體出了問題,住進醫院……那就太傷腦筋了。因為,到時候他就得出門工作。

無論如何,他都要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事到如今,他才不願意走出家門,打死他都不願意結束目前的繭居生活。

這棟公寓地點真的很偏僻,也很破舊,但人生感到心滿意足。因為他有自己的房間,有電腦、有手機、有網路、有食物,雖然母親今年已經不知道是五十三歲還是五十四歲了,但身體不錯,工作也很勤快,每天照顧自己這個兒子的生活。雖然彼此的生活作息不同,母子之間很少交談,即使假日也很少見面,但雙方都知道對方還活得好好的。

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好嗎?

人生從廚房準備走回自己房間時,不經意地抬頭看了一眼隔著磨砂玻璃拉門的母親房間。

廚房和那間三坪大的房間之間,有一道磨砂玻璃的拉門,可以隔著玻璃門隱約看到母親房間的情況。人生很少會去母親的房間,只有去廚房或廁所時,偶爾會抬頭瞥一眼。母親每天都會摺被子,但房間常常堆滿換下的衣服和洗好的衣服,總是亂成一團,更加襯托出母親的生活窘迫。

那時他也只是不經意地隔著玻璃門看了一眼,但立刻「嗯?」地發現了異常。

母親的房間很昏暗,似乎拉著窗簾。平時她每天早上出門時,都會打開朝北窗戶的窗簾,因此,每次從廚房看過去時,就會看到窗戶的部分格外明亮,如今,窗戶的位置被米色的窗簾遮住了。為什麼沒把窗簾拉開?他感到很奇怪。

而且,平時榻榻米上總是堆滿五顏六色的衣服,如今也整理得一乾二淨。房間中央的矮桌上平時放滿了東西,如今卻空無一物。

和平時不一樣。

在他發現這件事的瞬間,極其不祥的預感宛如疾風般吹過他的心頭。

人生把手放在玻璃門的門框上,緩緩打開了拉門。果然看到母親房間內拉著窗簾,桌子上整理得很乾淨,房間內空空蕩蕩。

人生屏氣斂息地注視著眼前的房間。電視、衣櫃、橫放的收納櫃、矮桌,家具的位置完全沒有改變。

但母親的房間突然變得「空蕩蕩」了,好像房間的主人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覺得事情不單純,這種想法促使他走進房間。

已經幾年沒有踏進這個房間了?自從繭居在家後,雖然每次去廚房和廁所時都會經過,但從來沒有想過要打開這道玻璃門。即使假日母親在家時,他經過玻璃門前會故意走得很大聲,給母親造成無言的壓力,告訴她「不要出來,不要讓我看到妳」。

人生站在整理乾淨的矮桌前,低頭看著桌子的視線前方,有一個白色的信封。信封上寫著「人生啟」。那是母親的字,絕對錯不了。

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發抖,因為無論怎麼看,這封信都像是正規的「遺書」。

「……!」

人生倒吸了一口氣,撲向那個信封。令人驚訝的是,信封好像一條白色的魚,在人生的雙手中跳來跳去,他拚命按住了信封,不讓信封逃走,然後用顫抖不已的手打開了信。

信封內裝了白色信紙,母親用原子筆寫的字十分工整。

人生:
我已經撐不下去了。雖然我努力撐到今天,但實在太累了。我想休息一陣子,所以要離家一段時間。我不會死,這裡的房租和你的網路費都會按時匯入,不必擔心,也留了短期內你需要的生活費。希望你在今後繼續用你喜歡的方式活出屬於你的人生。

母字

人生定睛注視著信紙,好像要把信紙看穿。他一次又一次地看了信紙上簡短的內容,卻完全看不懂。

雖然我努力撐到今天,但實在太累了──這句話他能夠理解。母親的確從早到晚都在工作。

但是,要離家一段時間是什麼意思?而且,房租和網路費都會按時匯入?這不是代表她即使離家,也得繼續工作嗎?

既然這樣,不是和以前一樣嗎?還不是和以前一樣「努力撐」嗎?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能在這裡繼續「努力撐」呢?

他很想大聲喊叫,但還是看著信紙,不斷地捫心自問。當然,信紙不可能回答他。

最難以理解的是最後那句話。希望你在今後繼續用你喜歡的方式活出屬於你的人生──這是什麼意思?是挖苦我整天繭居在家嗎?

沒錯,我就是繭居族。自己想要繭居,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活著。在旁人眼中,一定覺得是毫無意義,也毫無價值的人生,但這樣的人生也是屬於我的人生,我當然是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活著啊。

為什麼事到如今……?

他很想把信紙揉成一團,用力丟進垃圾桶,但還是拚命忍住了。因為他發現這封短信還有第二頁。

他急忙翻過第一頁,立刻看到「又及」這兩個字。

又及──
我留下今年新年收到的賀年卡。
這些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他們不嫌棄我們是單親家庭,也不計較我很少和他們來往,每年都會寄來賀年卡。你可以從中找人聯絡,也許會有人願意向你伸出援手。

矮桌角落放了一疊用橡皮圈綁起的賀年卡,但薄薄的幾張似乎無法用「疊」來稱呼。人生看了一眼,發現大約有十張左右,下方放了一個銀行自動提款機的信封,信封的厚度比賀年卡更薄。打開信封一看,發現裡面有五張一萬圓紙鈔。

他兩隻手分別拿著賀年卡和裝了現金的信封,忍不住用很沒出息的聲音嘀咕:「是怎樣啊……」

現在、到底是怎樣啊。

老媽,妳是在開玩笑吧?

難不成真的離家出走了?就這樣丟下我不管了嗎?

五萬圓和十張賀年卡。妳叫我一個人靠這些活下去嗎?

如果「絕望」化為人的外形,應該就是人生目前的樣子。人生垂頭喪氣站在那裡。

怎麼會有人拋下沒有工作又軟弱無力的兒子離家出走?雖然也許不該這麼說,但我還涉世未深,才二十四歲而已……。

「所以你早就是成年人了嘛。」

人生自言自語著,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臉。

唉。他終於忍不住嘆了氣,「真是沒出息。」他出聲說道。

至今為止,他曾經無數次責備自己沒用、沒出息,但曾經有像今天這樣強烈地覺得自己沒出息嗎?

我太愚蠢了。

我以為老媽會照顧我一輩子,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所以才從來不外出工作,悠哉悠哉地窩在家裡當繭居族。

現在終於變成棄兒了。

他又嘆了一口氣,不知所措地抱著膝蓋,低頭看著矮桌上母親的信。許許多多的往事浮現腦海,雖然大部分都不是愉快的回憶,那些記憶的片斷一一浮現。

遭到霸凌而拒學。被學校放棄。即使拼命找工作,仍然遭到所有公司的拒絕。

母親每次都對他說,不要畏縮,要抬頭挺胸,活出自己的人生。

人生,媽媽從來不覺得你沒用,也不覺得你沒出息。

那些欺負你的同學才是沒出息。

放棄你的學校才窩囊。

不願意僱用你的公司才是缺乏感性。

你完全不是沒出息,你要抬頭挺胸,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活出自己的人生,這樣不是很好嗎?

母親說這些話時,人生當成是耳邊風。囉嗦死了,別自以為了不起。沒想到自己竟然清楚記得母親說過的話,原來心靈的耳朵聽得一清二楚。

當他發現這件事的瞬間,突然感到一陣鼻酸,視野漸漸模糊,看不清楚了。

咦?……我這是怎麼了?

真的假的?我在哭嗎?

太好笑了,我被老媽拋棄……竟然在哭。

哈哈。他故意出聲地笑了起來,結果淚水撲簌簌地流了下來,滴濕了雙手抱著的膝蓋。

既然這樣,只能好好哭一場了。

嗚啊啊,嗚嗚嗚。人生放聲大哭起來,哭了好一會兒,臉上滿是淚水和鼻水。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是淚流不止。

他的腦袋卻很清楚。接下來該怎麼活下去?母親買了很多泡麵,暫時不必擔心食物的問題,一萬圓玩老虎角子機,一萬圓拿去賽馬,一萬圓買彩券,嘗試用各種方式增加手頭資金,但剩下的兩萬圓怎麼辦──他不停地思考著這些瑣碎的事。

我也找個地方離家出走?

但要去哪裡?哪裡都好,反正只要離開這裡,任何地方都可以。

四年來,人生足不出戶,連便利商店都不去,一切都仰賴母親的照顧,奇怪的是,得知母親離家出走之後,人生開始摸索如何走出家門。

食物吃完後必須出門覓食,玩老虎角子機、買馬票和彩券都要出門。雖然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但如果不出門就活不下去。

他用皺巴巴的運動衣袖子擦拭濕了臉頰的淚水,再度伸手拿起的,不是裝了現金的信封,而是用橡皮圈綁住的賀年卡。

──這些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他們不嫌棄我們是單親家庭,也不計較我很少和他們來往,每年都會寄來賀年卡。

母親在信上這麼寫,從這短短的兩行字中,可以感受到這些寄賀年卡給她的朋友在精神上給予她多大的支持。

母親沒日沒夜地工作,人生從來沒有看過她假日出門和朋友見面。假日的時候,她一定累壞了,根本沒力氣出門。人生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他還在讀小學,父母也沒有離婚,母親曾經帶著他去見朋友,開始獨力撫養人生後,就不再有時間和朋友見面了。

即使如此,她應該也用電話或寫信和這些互寄賀年卡的朋友保持聯絡,所以母親才會在信中提到「也許會有人願意向你伸出援手」,那些人一定是母親的好朋友。

只不過人生拿在手上的這些母親視為「寶貝」的賀年卡內容都很簡單,幾乎都只是印了「謹賀新年」或是「迎春」,簡短的問候語也都只是「最近好嗎?」、「多保重」之類的客套話。十張賀年卡中九張都一樣,而且人生並不認識那些寄件人。

不知不覺在內心膨脹起來的期待一下子就洩了氣。

沒想到母親留給兒子唯一的寶物,竟是十張制式化的賀年卡。

他突然為母親感到難過,為只能留下這種東西給自己的母親難過。

但是,這些寄件人中,真的有人願意向「連母親也放棄的二十四歲繭居族男人」伸出援手嗎?

他再度因為絕望而垂頭喪氣,看向最後一張賀年卡。只有最後一張的收件人不是用電腦打字列印,而是用娟秀的毛筆字寫著母親的名字。人生情不自禁地被這些字吸引了。

喔!這個人的毛筆字寫得真漂亮。

他翻了過來,發現小小的賀年卡上大大地寫著「初春」兩個字,有一種龍飛鳯舞的躍動感,旁邊用細毛筆字寫了以下的內容。

最近還好嗎?有沒有太操勞?
人生怎麼樣了?有沒有活出自己的「人生」?
我的餘命僅剩數月,希望可以精神百倍地走完剩下的日子。
在我離開之前,希望有機會再見妳和人生一面。
                      中村真朝

「……真朝奶奶?」

人生脫口對著賀年卡叫了起來。

這張賀年卡的寄件人是人生的祖母中村真朝,人生和她很親近,小時候都叫她「真朝奶奶」。

好久沒有見到最喜歡的祖母的名字,而且,文中的那句話讓他驚訝不已。

我的餘命僅剩數月……。

就像剛才看母親留下的信一樣,人生也一次又一次地看著真朝奶奶寄來的賀年卡,試圖解讀出隱藏在文字背後的重要暗號。

上面留了地址。長野縣茅野市……。

人生打開了所有的記憶回路。

父母離婚之前,在人生讀小學六年級之前,每年暑假,全家人就會一起去奶奶家,也就是父親的老家。

人生,今年暑假也要去蓼科喔。

每到七月,父親就會摸著他的小腦袋這麼說,人生每次都樂得手舞足蹈。

可以見面了,可以見面了,可以見到真朝奶奶了。

他興高采烈,蹦蹦跳跳,掐指計算著可以見到最喜歡的奶奶的日子。

放暑假的第一天,父親就會開車駛上中央高速公路,一家人前往蓼科。去蓼科的前一晚,人生每次都興奮得睡不著。

明天就要去蓼科了,可以見到奶奶了。只要想到這一點,就好像要飛上夜空了。

從諏訪南交流道下了高速公路後繼續開一小段路,視野頓時開闊起來,好像電影突然換了場景,道路遠方綠油油的稻田和八岳山的連綿山峰歡迎人生他們的到來。

很快就可以見到了。很快就可以見到奶奶了。

那時候,人生少年的心上有一對翅膀。

那時候的那對翅膀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父母離婚後,就很少再去父親老家的蓼科。

比起搬離已經習慣的環境,比起就讀一所完全沒有朋友的中學,比起和父親分開──對人生來說,失去蓼科,才是最令他難過的事。

再也見不到真朝奶奶了。

父母離婚後,人生立刻意識到這件事,但無論他多麼不願意,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之後,他就忘了蓼科。

他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中學和高中發生了太多事,久而久之,蓼科被擠到記憶的角落,從來不曾再想起過。

賀年卡上娟秀的毛筆字宛如真朝奶奶的化身。

開朗清新、正直坦率。雖然對奶奶只剩下片斷的印象,但她確實就是那樣的人。

奶奶和母親在人生不知情的情況下持續聯絡,也許只是每年互寄賀年卡而已,但是,奶奶一定把所有重要的事都寫在成為每年一度交流的賀年卡上。

人生怎麼樣了?有沒有活出自己的「人生」?
我的餘命僅剩數月。在我離開之前,希望有機會再見一面。

人生站了起來,他握緊裝了現金的信封和奶奶寄來的賀年卡,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換衣服。

去蓼科。

這一定是母親寄託在自己身上唯一的「希望」。

麻生人生決定前往蓼科探望許久不見的奶奶,而在這個沒有電視、也沒有網路的鄉下,人生的「人生」,又將會有什麼樣的轉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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