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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logue

  奧利吉內在戰爭時期成為大富翁。他發明優秀的子彈製造機,將鉛灌入機器,只要「嘰∼∼喀鏘」拉一下桿子,一口氣就能做出好幾十顆子彈,女人邊操作還能邊哄孩子。有座工廠人手不足,甚至讓抱著熊布偶的小女孩來操作機器。「嘰∼∼喀鏘」,做好的子彈被運送到其他工廠,與火藥和彈殼組合在一起。據說奧利吉內公司的子彈不但便宜,而且飛得又直又遠,射中敵人時,那聲響聽起來痛快極了。
  奧利吉內擁有的金幣在深夜時分消失。「嘰∼∼喀噠,嘰∼∼喀噠……」噪音吵醒睡夢中的他,揉揉眼睛,仔細一看,風吹得窗戶一開一闔。奧利吉內躺在床上,不禁感到訝異。真奇怪,明明睡前關好窗戶了。奧利吉內環顧四周,發現保險櫃的門開著,裡頭空無一物。他連忙大聲呼喚傭人。
  無數的警車趕到豪宅庭院時,看門狗仍在睡夢中。牠們似乎被人餵了摻安眠藥的狗食。
  「保險櫃裡應該有『英雄的金幣』!」
  奧利吉內慘白著臉向警方說明。「英雄的金幣」價值非凡,為了得到這些金幣,錢幣收藏家會不惜變賣豪宅。
  眾調查員調查起保險櫃周圍。不一會兒,一名調查員在桌上發現一張紅色卡片。
  有人大叫:
  「是怪盜歌帝梵!快聯絡總部!」

  以上便是竊案發生當晚的來龍去脈。奧利吉內激動萬分地如此描述:
  「卡片上以英文署名『GODIVA』。雖然警方很快拿走,我只瞄到一眼,但確實是這麼寫的。你說會不會是我看錯?不可能。警方不是隨即公開宣布這是怪盜歌帝梵的犯行嗎?你問除了署名還有什麼?唔,這是祕密,警方要求我不能洩漏。」

  「媽媽託我買東西,待會兒一起去市場吧。」
  聽到父親的話,我從五個月前的報紙上抬起頭。
  散步途中,父親在小攤子買了最便宜的麵包給我。我們坐在公園長椅吃麵包。我手邊正在看的,就是用來裹麵包的舊報紙。
  「好啊,要買什麼?」
  「胡椒。錢不曉得夠不夠……」
  「胡椒?家裡不是還有嗎?」
  「媽媽一早就在嚷嚷,說是胡椒整瓶不見了。」
  父親從老舊的外套口袋掏出色澤暗淡的錢幣,一枚枚數起來。路面電車鬧哄哄地開過去。我把麵包屑丟進嘴巴,目光移回看到一半的報紙上。

  五個月前的報紙上,刊登奧利吉內的相關報導,及失竊的「英雄的金幣」插圖,金幣上似乎雕刻著神話裡的英雄側臉。我對「英雄的金幣」失竊案件有印象,當時在我們學校也掀起一陣話題。
  「不得了,怪盜又現身!」
  「這次偷的是金幣!」
  「怪盜真是太邪惡了!」
  我和朋友興奮叫嚷,在教室跑來跑去。

  父親蜷起背咳嗽,手中的硬幣滾落石板路。
  「不好!」
  父親趴在路上,逐一撿起硬幣。要是少掉一枚可不妙,我也蹲下幫忙。其中一枚硬幣夾在石板縫隙,我和父親拿小樹枝勾出。父親數著沾滿手垢的骯髒錢幣,又不住咳嗽。父親咳了好一段日子,或許是鎮郊工廠黑煙的緣故。受到風向的影響,黑煙籠罩整座城鎮,就連待在家裡,父親也會難過地咳嗽。
  市場位於城鎮中心,有販賣堆積如山的蕃茄和切塊羊肉等形形色色的店。我們擠出人群,前往賣香料的店。瓶裝胡椒放在店面最顯眼的地方。
  「太貴了,不能算便宜一點嗎?」
  看到標價,父親詢問老闆。老闆搖搖頭。
  「移民先生,請到別的店買吧。」
  「移民」不是正式用語,而是小孩子之間才會使用的字眼。店老闆會這樣說,是為了嘲笑父親吧。父親一句話也沒回應,牽著我的手離開。黑髮,還有渾圓的眼形,父親有移民的血統,所以有時店家不肯賣東西給他。
  「噯,別這麼生氣。」父親安撫我。
  「為什麼有些人就是要排擠我們呢?」
  「以後找機會告訴你。」
  我們在市場外圍再次發現胡椒。那與其說是賣香料的店,更接近應有盡有的雜貨攤。鋪在地面的布上,擺著香菸、菸斗、熨斗、十字架擺飾等等。攤販老闆瘦得像隻雞,是個中年男子。父親向老闆開口:
  「請給我胡椒。」
  「不順便帶點別的東西嗎?要是一起買,特別算你便宜。」
  攤販老闆將胡椒瓶裝進紙袋。
  「那本書也一起買好了。」
  十字架擺飾旁,放著一本沾染褐漬的舊書,似乎是聖經。封面的邊緣多處破損。
  「往後或許會派上用場。」
  父親付了錢,老闆將聖經和胡椒裝進同一個紙袋。
  「謝謝惠顧。你挺有眼光,這本聖經真的不錯。不是一般聖經,可是大有來頭,最好隨身攜帶。」
  「大有來頭?」
  老闆點點頭。
  「那是幾個月前的事。當時我在其他城鎮擺攤,碰上一起意外。」
  他的聲音莊嚴無比,彷彿在講述神話。
  「一座老教堂失火,裡面的民眾幾乎都平安逃出,只剩一個小男孩。有名年輕人衝進熊熊燃燒的教堂,一會兒後,他揹著孩子出現。雖然整座教堂燒得精光,但兩人僅有輕微的燒燙傷。不過,這名年輕人很奇怪,男孩的父母向他道謝時,他居然捧腹大笑,像悟道的神父般說:『噯,人的生死真是難料,差點全部付之一炬。欸,神父,能不能請你收下這個?就當是我捐給教堂的。』接著,他從皮包掏出一本聖經──也就是你剛才買下的聖經。那可是拯救孩童的聖人的聖經,我是向認識的神父買來的。」
  「不過是本舊書,聽起來太假了。林茲(Lindt),我們回家吧。」
  父親牽起我的手邁開腳步,身後傳來攤販老闆的大笑聲。
  「這本書你拿著。」
  父親把裝有胡椒瓶與聖經的紙袋交給我。紙袋沉甸甸的。

  沒多久,父親便住進醫院,他的肺病相當嚴重。我總算明白父親會咳嗽是生病的緣故。我和母親不斷前往父親的病房,父親的同事也來探病。到了秋天,乾枯的葉子被風吹落,在街道上沙沙打滾。父親過世時,我十一歲。

  父親過世三個月後,某富翁家裡的寶物「白銀的長靴」失竊,現場留下一張撲克牌大小的卡片。搜查總部正式宣布,這是怪盜歌帝梵犯下的第二十起竊案。


第1章

  1 怪盜與地圖

  那天早上,我在冷得像冰庫般的飯廳裡喝湯。聽見玄關外頭有動靜,走近一看,發現是派報員在敲摩洛索夫先生家的門。
  「隔壁人家外出旅行了。」
  母親出聲告知,派報員露出困擾的表情。
  「真傷腦筋,報紙塞不下了。」
  我和母親住在公寓的二樓。打開我們家的大門,隔壁就是摩洛索夫先生住處的大門。門上的報箱塞滿報紙,再也容納不下任何一份。
  「我們幫忙保管好嗎?」母親提議。
  「方便麻煩你們嗎?」
  派報員把報紙交給母親後便離去。我冷得直打哆嗦。快四月了,空氣卻依然冰冷。母親從報箱抽出一束束報紙,打算一併保管積累的份。
  「叔叔還沒回來呢。」
  「或許是在旅途中認識很棒的女士。」
  就算進到家裡,也跟外頭差不多冷。由於捨不得瓦斯費,家裡沒開暖氣。母親打開臥房的衣櫃,將報紙塞進盒子,拍了拍雙手抖落灰塵。
  「該去上學了,換衣服吧。你想穿睡衣去學校嗎?」
  熱水煮開的聲響傳來,母親走回廚房。我盯著放報紙的盒子。疊在最上頭的是今天的早報,我瞄到報導的標題。
  〈怪盜歌帝梵再度現身!?〉
  我避開母親的注意,悄悄拿起報紙,關上衣櫃。
  做好上學的準備後,我和母親一起離開家門。步下公寓樓梯,走在石板路上,與提著便當盒前往工廠的人們錯身而過。他們穿著厚外套,冷得縮起背。我和母親走向路面電車站。母親上班的藥品工廠在城鎮另一端,用走的要花兩小時,所以總是搭路面電車。
  自從七個月前父親住院,母親便外出工作。因為父親無法工作,家裡就失去經濟來源。可是,母親的薪資微薄,為了節省餐費,燉湯的料減少一半。衣服即使破洞,也不能隨便丟棄。我和母親合力搬開家中所有櫃子,查看底下有沒有銅板掉落,但幸運不如想像中俯拾皆是。
  「梅莉太太,午安。」
  十字路口附近的花店老闆揚聲道。
  「老闆您好。」
  母親在花店前打招呼。每次母親要去醫院照顧父親時,老闆都會把賣剩的花以特別便宜的價錢賣給母親。
  「梅莉太太,妳今天也好美啊。路上小心,林茲也是。」
  花店老闆瞥我一眼,順便補上一句。
  打從十八歲的時候生下我,母親似乎就沒再長高,手臂纖細,腳也很小。喝醉的父親和摩洛索夫先生總當她是小孩,她常為此憤憤不平。花店老闆一定是喜歡母親,她似乎沒發現對方熱情的眼神。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冷若冰霜。母親有我這個孩子,他不怎麼開心。
  母親不是移民,而是屬於占這個國家最大人口的種族。她的鼻梁很細,頭髮也十分飄逸。換句話說,我是移民與非移民結合生下的混血兒。如果花店老闆向母親求婚並且再婚,就得扶養我這個移民的混血兒。他肯定想著。要沒有我就好了。
  路面電車站排滿要去上班的人。母親排在隊伍末尾,從手提袋取出破破爛爛的錢包。
  「要認真念書喔。」
  母親叮嚀著,給我買午餐的零錢。

  「怪盜歌帝梵又現身了,你們有沒有聽說?」
  午休時間,狄恩(Dean)在學校餐廳吃著三明治,邊打開話匣子。
  「跟上次相隔三個月吧。這次是偷什麼?」
  德魯卡(DeLuca)慢慢吞下麵包問。他家開麵包店,每天中午吃的都是賣剩變硬的麵包。
  德魯卡帶的麵包比平常多,分我一些當午餐。託他的福,不必動用母親給的午餐錢,我把硬幣收進口袋。
  「報紙有竊案的相關消息。報紙在我的書包裡。」我回答。
  「太棒了!我們一起看!」狄恩說。
  校舍後方,低年級的男生在玩「羅易斯(ROYCE')與歌帝梵」遊戲。「羅易斯與歌帝梵」是我們學校最流行的遊戲。學生分成兩隊,「羅易斯」隊追捕「歌帝梵」隊。大家都想加入「羅易斯」隊,所以猜拳輸的一邊只能加入「歌帝梵」隊。
  我們坐在校舍後方堆置的木材上。
  「怪盜歌帝梵再度現身啊……」
  德魯卡接過我從書包取出的報紙,念出標題。
  「怪盜真的太過分了!居然偷走大家的財產!」狄恩壓抑著憤怒開口。
  報導描述案情梗概。昨晚,首都的半島百貨失竊,存放現金的保險櫃被洗劫一空,只留下一張撲克牌大小的卡片,署名「GODIVA」,所以大眾認定是怪盜歌帝梵下的手。
  怪盜歌帝梵第一次在這個國家現身,是我出生那一年。
  有一天,「微笑的鑽石」從貴族宅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撲克牌大小的紅色卡片。半年後,某大富翁珍藏的「悲傷的首飾」從保險櫃消失。那是亡國公主曾佩戴的首飾,保險櫃中一樣留下撲克牌大小的紅色卡片。兩張卡片都用英文署名,警方嚴密保管,甚至沒向報社記者公開,只在官方說明中揭露卡片上的署名。
  「卡片上的文字是:G•O•D•I•V•A。」
  警方逐一念出字母拼音,卻變成隔天早報的頭條標題。卡片上的文字從此成為盜賊的代號,傳遍全國大街小巷。
  「可惡的盜賊!」
  狄恩在木材堆上又跳又叫。
  「羅易斯一定會逮到他。」德魯卡應道。
  我們互望一眼,點點頭,確定彼此都深信不疑。
  每次聽到羅易斯的名字,我便會心生崇敬。這個國家的每個孩子都是如此。名為羅易斯的偵探,是我們的英雄。
  「真羨慕住在首都的孩子,他們有好多機會見到羅易斯。」我喃喃自語。
  羅易斯的事務所設在首都,位於離我們居住的米榭爾鎮非常遙遠的西邊。即使搭火車,也不曉得要花幾小時。我們都是透過報紙和廣播,得知首都的新聞及羅易斯的活躍,相關報導總是令我們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