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與源

「社區的爺爺需要彼此!」──

圍繞著小社區起舞的超.友誼故事,三浦紫苑的全新境界!
爺爺們的魅力不容小覷,充滿人情味與老東京氛圍,讓人會心一笑!

直木賞、本屋大賞得獎作家三浦紫苑,繼《哪啊哪啊神去村》、《啟航吧!編舟計畫》後溫馨療癒新作!

「你有膽就來阻止我的失控行徑啊!」
「什麼!你以為我會輸給你嗎?!」

就是這種老爺爺哥倆好的故事。請多多指教。

三浦紫苑
政與源

定價:280
優惠價:79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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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不要以你的石頭腦袋當作基準!
聽你在那裡放屁!你的腦袋裡才裝滿磚塊呢!
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老頭在下城區放肆撒野!
「我們能夠看到明年的櫻花嗎?」
「天知道。」

東京都墨田區Y町。
都過了七十歲還染著紅髮的花簪工藝師源二郎,和一路走來,始終一板一眼的退休銀行行員國政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兩人性格南轅北轍,互看不爽的時間比惺惺相惜的日子多了好幾倍。某日,源二郎發現,曾經當過混混的徒弟徹平舉止相當異常,似乎遭到了以前狐朋狗友的勒索,於是源二郎和國政決定插手處理,兩名年齡相加百餘歲的老爺爺打算好好逞兇鬥狠一番;就憑手上這把裁布圓刀,爺爺們決定重出江湖!

三浦紫苑一向擅長刻畫人與人間的關係,不論是年輕角色、不善言詞的字典編輯,每個人物印象總能深刻留在讀者心中。本書也不例外,描寫兩個自幼便是死黨的老爺爺的人生與老後生活。兩人個性大相逕庭,卻又巧妙地互補、相互照顧。兩人經常賭氣鬥嘴,卻又深深地了解對方,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說出口,存在於他們腦中的無線電便能交換訊息,兩人深刻的友情深深地令人著迷。

書中字裡行間淡淡地透出溫暖,不把老年生活刻意描寫的艱苦、難熬,反而透過一對好兄弟的互相扶持,點出了老人們的內心世界。看完後仍會想著這對可愛的老人家今後的豐富生活。

作者簡介

三浦紫苑

一九七六年生於東京,一九九五年進入早稻田大學就讀。
二○○○年以長篇小說《女大生求職奮戰記》踏入日本文壇。
二○○六年以《真幌站前多田便利屋》獲得直木賞。
二○一二年又以《啟航吧!編舟計畫》獲得本屋大賞。

著有:《強風吹拂》、《星間商事株式会社社史編纂室》、《哪啊哪啊神去村》、《真幌站前》系列、《木暮莊物語》等。

春日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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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政與源

有田國政看到堀源二郎走進告別式的會場,差點被口水嗆到。

源二郎晃著油亮亮的禿頭,看了祭壇上的照片一眼後,立刻巡視著排滿鐵管椅的室內。他似乎發現了坐在角落的國政,眼尾擠出淡淡的笑紋。他穿著唯一一套像樣的黑色西裝,背挺得筆直,一如往常地邁著有點外八字的步伐,飄然走了過來。

「喔!」

源二郎輕聲打了招呼,在國政身旁坐了下來。

「『喔』什麼『喔』啊,你的腦袋是怎麼回事啊?」

國政忍不住用纏著佛珠的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因為他的血管快爆了。因為太受打擊,原本就很粗糙的皮膚似乎更沒有彈性了。

源二郎把耳朵上方僅存的一圈頭髮染成了鮮紅色。

「你知道自己幾歲嗎?」

「誰會想到阿滿姊這麼突然就走了。」源二郎看著祭壇上的照片,深有感慨地說,「上個星期,真彌才剛幫我染成紅色,又不能馬上染回來,不然很傷髮根。」

「那你可以把頭髮剃光啊。」

「你是不是因為自己變成一頭白髮了,就自以為很了不起?」

因為和尚坐在祭壇前,所以他們也就暫時安靜下來。

聽完誦經,在依次上香期間,國政都盡量不看源二郎。不適合葬禮這種場合的顏色,就像是廟會時被染成五彩顏色的小雞,對身心有不良的影響。

參加葬禮的商店街的人,和阿滿的家人看到對著祭壇合掌祭拜的源二郎,都紛紛露出了「天啊!」的表情。但是,沒有人數落他,只有苦笑的漣漪向四周擴散。源二郎就是這種人。遺像中的阿滿也好像瞇著眼睛說:「真是拿他沒轍。」

等待出殯時,國政和源二郎去外面的停車場抽菸。

五月的悠閒午後。

「雖然稱不上是風和日麗的五月天,但也算是好天氣。」

源二郎小聲嘀咕著。乾燥的風吹拂,陽光照耀樹林,樹葉閃爍著綠油油的光,香菸的煙細細地裊裊而升,飄散在浮著薄雲的天空中。

「太突然了。」

國政想起阿滿的笑容說道,以後再去丸子店,也見不到顧店的阿滿了。又失去了一個多年來熟悉的身影,這份感傷將會慢慢在內心深處累積。

「有什麼好感傷的,阿滿姊可是壽終正寢。」

源二郎用聽起來很開朗的聲音說道,但國政無法點頭。也許是和年輕時相比,死亡離自己更近了,所以內心有點畏懼。

至今為止的人生中曾經相識,而且先走一步的那些人的記憶,也會在我死的時候一筆勾銷,消失無蹤嗎?

源二郎可能察覺國政陷入了感傷,微微聳了聳肩說:

「反正很快就又會見到了。」

阿滿的棺材抬了出來,送進了黑色靈車。國政和源二郎把香菸在攜帶型菸灰缸內捺熄,畢恭畢敬地送行。靈車按了喇叭,車子駛到馬路上,在街角轉彎離開了。

很快又會見到了。那倒是。國政心想。

送阿滿走完最後一程後,身穿喪服的商店街的人紛紛走向車站。阿滿的朋友年紀都很大,所以有人坐上了家人開的車子。

國政和源二郎緩緩走在運河畔的路上。酒鋪和書店老闆超越他們時,向他們打招呼。

「源哥,最近生意還好嗎?」

「馬馬虎虎啦。」

「你訂的書,剛好今天上午送來了。」

「我這幾天找時間去拿。」

一如往常的對話。活著的人淡淡地繼續過日子。運河河畔房子屋簷下晾著洗好的衣服隨風飄動著。

「師父,師父。」

聽到叫聲,源二郎走向運河護岸的欄杆。國政也站在源二郎身後低頭看向水面,吉岡徹平正站在裝有船外機的小船上,向他們兩個人揮手。

「我來接你了。」

「真機靈啊。」

源二郎對國政說:「你也搭個便船吧。」他們沿著設置在護岸上的水泥台階往下走,上了小船。徹平鬆開了繫船索,小船行駛在運河上,發出輕快的引擎聲,深不見底的水面濺起了白色飛沫。

東京東部的墨田區Y町是剛好在荒川和隅田川之間一片像三角洲的地帶,江戶時代建造的大小運河至今仍然在街道穿梭,連結了兩條河川。由於當地政府積極投入水質淨化工作,目前漸漸出現了享受水道小城風情的觀光客。

但現代生活很少有人利用水道作為交通工具,住在Y町的人中,只有專門做觀光客生意的租船店,以及向河畔批發行供貨的手藝人才有自己的小船。源二郎是後者。

徹平坐在船的後方,穩穩地掌著舵,以悠閒的速度在宛如迷宮般的運河中前進。

「我還在想,今天難得這麼機靈,原來你帶了工作過來。」

源二郎咂著嘴。小船的角落堆放著裝了羽二重綢布的盒子,都用透明塑膠布包得密密實實。

「師父,梅雨季節快到了。」

徹平用不輸給引擎的聲音大聲說道:「所以今天一定要上漿。」

「好啦,好啦。」

源二郎脫下了西裝,解開領帶。資歷尚淺的年輕徒弟說話直言不諱,源二郎看起來仍然很高興。源二郎吊兒郎當,徹平精明能幹,所以這對師徒雖然經歷了不少風雨,但相處似乎很融洽。

「那你呢?」源二郎問。

「陪你們吧。」國政回答,反正回家也閒閒沒事做。

小船經過了國政家的後方,來到了荒川。國政經過自家後門時,也沒有看自家緊閉的窗戶,而是注視著前方那片波光粼粼的河面。

 

染成黃色、桃色和水藍色的薄質布料在從白雲中透出的陽光照射下,宛如在夢中流動的河川般美不勝收。

國政和源二郎一起坐在河堤上,俯視著在河面上隨風舞動的羽二重綢布。徹平正在確認羽二重綢布上的漿是否已經乾了。

「喂,不要一直摸不停。」

源二郎說,徹平轉過頭,然後衝上了一片綠意的河堤,和他們一起在斜坡上蹲了下來。他很年輕,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稚氣。

二十歲喔。國政仰望著撥雲見日的天空想道。我二十歲的時候都在想什麼?畢竟是半個世紀以前的事了,他想不太起來,原本想要問源二郎,但最後還是作罷。因為源二郎當時滿腦子一定都想著「肚子好餓」、「哪裡有美女」這種事。

「師父,你這個顏色真的很好看。」

徹平看著源二郎頂上所剩不多的頭髮,一臉得意地說。

「多虧了真彌,讓我的男人魅力又更上一層樓了。」

源二郎嘴角叼著沒點火的香菸晃動著。雖然他們師徒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源二郎和徹平的笑容很像,那是搗蛋鬼隨時都在迫不及待地尋找樂子的表情。

「你的女人手藝很不錯嘛。」

「嘿嘿嘿。」徹平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真彌在店裡是點檯次數最多的紅牌。」

被徹平這麼說,聽起來好像是什麼不正經的店,但其實真彌在髮廊上班。那家店生意很好,國政偶爾從馬路上向店內張望,發現店裡擠滿了附近的女人,而且似乎老少通吃。既然能夠成為那家髮廊的頭號紅牌,代表真彌可算是Y町的頭號美髮師。太了不起了。

「但是,」國政皺起了眉頭,「讓一個紅毛禿頭的老人跑去參加葬禮好嗎?你這個當徒弟的,要稍微多用點心啊。」

「對不起。」

徹平抱著豎起的膝蓋,高大的身體縮了起來。「其實為了以防萬一,我今天早上帶了黑色的染髮劑去店裡,但師父已經出門了。」

「政,別這麼死腦筋。」

源二郎剛才上漿時,只穿了一件襯褲,此刻正坐在那裡窸窸窣窣地穿褲子。也許他覺得有點冷。

「可以打擾一下嗎?」這時,身後傳來聲音。回頭一看,四、五個小學生站在河堤上。

「嗯啊?」

徹平微微偏著頭。雖然他無意嚇人,但幾個小學生似乎被他嚇到了。人高馬大的徹平染了一頭褐髮,一頭白髮的國政穿著喪服,把頭髮染成紅色,看起來好像土星環的源二郎,大白天在河岸旁不知道正在脫褲子,還在穿褲子。難怪這幾個小學生覺得他們很可疑。

但是,既然已經開了口,又不能就這樣轉身離開。幾個小學生戰戰兢兢地走下河堤,來到三個人的面前。

「學校的社會課要我們調查Y町的歷史。」

看起來像是組長的女生說道。他們看起來差不多小學五年級。

「可以請教幾個問題嗎?」

「請說。」國政回答。

「你們坐下吧。」

源二郎說道。幾個小學生在河堤柔軟的綠草上坐了下來。

「請問那是什麼?」

女孩指著河面上五彩繽紛的薄布問道。

「花簪的材料。」

源二郎穿好了褲子回答道。他似乎放棄抽菸了,把叼在嘴上的香菸放回了菸盒。

「花簪?」

另一個看起來很文靜的女孩小聲地表達了疑問。

 「妳不知道?」徹平氣勢洶洶地說:「我師父是花簪的名師啊!」

國政覺得小學生當然不可能知道。那幾個孩子雖然被徹平的氣勢嚇到了,但仍然被「名師」這兩個字吸引了,露出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衣著有點奇怪的源二郎。

「花簪嘛,就是那個啊。」

源二郎不知道是否有點害羞,抓著臉頰向小學生說明:「就是祇園的舞妓插在頭髮上的那個。」

「我師父的花簪也會插在日本傳統藝能文樂的人偶上。」

徹平挺起胸膛說,但小學生臉上的問號仍然沒有消失。國政嘆了一口氣補充說:

「你們中間應該有人在七五三節時穿了和服吧?那時候有沒有插上用布做的漂亮髮簪?」

「啊,我有!」

一個學生舉起了手。國政點了點頭說:

「這位爺爺就是做那個的。」

「我是爺爺的話,那你也是爺爺啊。」源二郎罵道:「不過呢,就是這麼一回事。把那些布裁成小塊,用鑷子折起來,做成花簪的基礎配件,再用這些配件製作成花朵或是松樹等各種喜慶的圖案,然後做成髮簪,插在女人的頭髮上。」

「為什麼要把布晾乾?」

剛才始終不發一語的男孩問。

「因為我剛才上了漿。這種布料很薄,如果不上點漿讓布料挺一點,做成髮簪時就會軟趴趴的。」

就好像在熨燙襯衫時,也會在領子的部分上漿補強。國政原本想要這麼補充說明,但臨時改變了主意。因為最近的襯衫都是使用了所謂形狀記憶面料的免燙襯衫,可能不需要上漿,所以這些孩子應該無法理解。

「我們可以看看嗎?」

男孩似乎感到好奇。

「只要不摸就沒問題。」

獲得源二郎的首肯後,男孩衝下了河堤。

「如果你們想看成品,可以改天來師父家。」

徹平對仍然留在他旁邊的女孩說:「就在三丁目的轉角那裡,很漂亮喔。」

「好,我們會去。」

看起來像是組長的女生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回答,感覺不像是客套話。然後,看著夾在手上資料夾上的紙唸了起來。這應該才是社會課的作業吧。

「請問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住在Y町?」

「出生後就一直住這裡。」源二郎說。

「也就是說,在這裡住了七十三年。」國政說。

「我是從十八歲成為師父的徒弟後開始住在這裡,所以住了兩年。」

小學生聽了徹平的回答,可能覺得他資歷太淺,並沒有理會他。

「請問你們小時候的Y町和現在的Y町有什麼不一樣嗎?」

畢竟過了超過半個世紀,當然不一樣啊。道路和運河都整備得很完善,街道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簡直可說是煥然一新。這裡的很多房子曾經付之一炬,很多居民也葬身火窟,經過之後的重建,才有目前的Y町。

國政想要這麼回答,沒想到源二郎面帶微笑地看著小學生說:

「沒有改變啊,無論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一個悠閒的好地方。」

聽到源二郎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國政就無話可說了。

小學生道謝後離去,源二郎和徹平俐落地折起羽二重綢布。國政坐在河堤上看著他們工作。風吹過向晚的河畔,西方的天空染成了淡紅色。

荒川的水,今天也靜靜地流逝。

小船送國政回到住家後方,準備走上設置在各家各戶後門的小型停船處時,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源二郎:

「你為什麼沒有對那幾個孩子說實話?」

源二郎直視著國政的眼睛,眨了幾下。他又黑又清澈的雙眼和小時候沒什麼兩樣。

「可能是我太軟弱了。」

源二郎終於苦笑著回答,然後輕輕揮了揮手說:「再見。」徹平始終不發一語,然後發動了引擎,發出噗噗噗的輕快聲音,小船載著源二郎和徹平,在狹窄的運河水面滑行。

國政從後門走進家中,即使說:「我回來了」,也沒有人回應他。

他把早上吃剩的味噌湯加熱後倒在冷飯上,唏哩呼嚕倒進了肚子。他看著電視打發時間,九點之後就無事可做,只好鑽進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在河堤上坐太久了,腰有點痛。

一個人的夜晚,時間慢慢流逝。他起床上了兩次廁所,每次都不耐煩地覺得,天怎麼還不亮啊。但是,即使迎接了新的一天,也無法為他帶來滿身的活力。

自己就好像在緩慢走向死亡。國政躺在枕頭上,仰望著黑暗的天花板。難道上了年紀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他帶著既像是生氣,又像是有點滑稽,卻又感到痛快的複雜心情閉上了眼睛,希望這次可以不再受尿意的干擾,一覺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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