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價:350元|
優惠價:79 277

第三章
麥可感覺糟透了。不,他真的糟透了。
第一次和辛西雅發生關係純粹是個意外。他知道這個藉口很爛,你總不可能上一秒人還走在路上,下一秒小老弟就鑽進了某個女人的陰道裡,但他還真覺得事情就是這樣。有天晚上,菲爾從加州打了長途電話回來,說他找不到辛西雅,急得快瘋了。菲爾是女襪業務員,成天東奔西跑向百貨公司推銷產品,三不五時還會喝上點小酒。麥可在風化組工作了三年,雖然他沒有確實的證據,但他知道像菲爾這種生意人,出了門之後很難安分守己。電話之所以打得那麼勤,多半出於一種愧疚感,當他管不住自己的時候,就用這種方式來嚴加監控。
吉娜當時已經在上晚班了,開始會把想親近她的麥可推開。提姆造成的負擔越來越沈重,而她應對的方式是不停加班,用工作來麻醉自己,因為只要一回家就得面對她那有缺陷的兒子,讓她實在難以承受。麥可難過得肝腸寸斷,寂寞在夜裡撲天蓋地襲來,他總是哭累了才帶著淚痕睡去。
辛西雅近在眼前,也樂得幫他拋開煩惱。第一次結束之後,他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再有第二次,而他果真把持得很好,至少維持了一年沒失守。麥可擁有一份工作和提姆這個孩子,心思很少花在其他地方,直到去年春天某個晚上,辛西雅和吉娜提到她家水槽會漏水之後,情況才有了改變。
「去幫她修啊,」吉娜當時這麼對麥可說。「菲爾整天都不在家。沒有人可以照顧她,也怪可憐的。」
麥可並不喜歡辛西雅,也沒笨到那種程度,以為辛西雅對他有任何一絲愛意。他已經四十歲了,什麼世面沒見過?如果有個女人每次見面都急著替你口交,那她絕對不愛你,只是在尋找某樣東西罷了。或許和麥可在菲爾的床上翻雲覆雨讓她覺得亢奮。也有可能她喜歡看著廚房窗外的吉娜,享受從另外一個女人手裡把男人搶過來的快感。麥可不敢去想她的動機到底是什麼。他很清楚自己是為了什麼。他到隔壁去的那十五到二十分鐘裡,腦袋一片空白,想的既不是花錢找專科醫師、申請貸款,也不是信用卡公司打來催繳帳單的電話。除了辛西雅完美無瑕的櫻桃小嘴和自己的欲仙欲死的快感之外,他腦子裡沒有任何念頭。
不過,總有一天她會開口要些什麼。他可沒那麼蠢,至少這一點他清楚得很。
「喂,麥可,」李歐用指節在麥可的桌上飛快敲了幾下。「腦袋可以從屁股裡拔出來囉。」
「幹嘛?」局裡空蕩蕩的,只剩他們兩個,葛瑞爾鎖上了辦公室的門,連窗簾也拉了下來。
「他又在裡面打手槍了嗎?」麥可比了比那扇關上的門。
「和一個GBI來的鐘樓怪人在裡頭。」
「為什麼?」麥可其實知道答案。葛瑞爾昨晚說過,他要找人來幫忙調查這件案子,往上第一個會找的就是GBI(喬治亞州調查局)。
「他連問都沒問過我一聲,」李歐一屁股坐在麥可的桌上,把調查要用的文件弄得滿桌都是。不管麥可警告多少次,他就是死性不改。
「昨晚和老婆吵架了嗎?」李歐問。
「沒有,」麥可隨口扯了個謊,別開眼,打量起隊上這間辦公室。家得寶家飾建材就在對街,臨街那片窗戶上滿是厚厚的灰塵,早晨的陽光透不進來,又灰又暗的辦公室,讓人不鬱卒也難。市政大樓是棟十二樓高的大樓,前身是席爾斯百貨,座落在龐斯德里翁路轉角,佔據了一整個街區。鐵軌對面原先是福特汽車的舊廠房,轉手後成了價值連城的大樓。幾年前,喬治亞州政府買下了荒廢的席爾斯大樓供許多政府部門辦公。樓裡至少有三十個單位,市府員工少說也有五百人。過去十年來,麥可每天都在這上班,除了一位難求的停車場之外,他只去過亞特蘭大警局使用的那三層樓和停屍間。
「喂,」李歐又開始敲他桌子了。
麥可二話不說推開椅子,離他離得遠遠的。李歐整天菸不離手,三不五時還從櫃子裡拿酒出來喝上個幾口,一開口,比狗屁還難聞的口臭就讓人招架不住。
「在想小妞喔!」
「放屁,」他也未免猜得太準了吧。李歐常常瞎貓碰上死耗子,不過這絕不是因為他是個好警察,而是因為他一天到晚碎碎唸。
「我想等下過去看看肯。」李歐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粒柳丁,開始剝皮。「他還好嗎?」
「還可以,」麥可嘴上這麼說,事實上,他已經一個星期沒和肯聯絡了。他們一起辦案也有好一陣子了,就像兄弟那麼親。有一天,肯忽然倒地不起。原本他還在跟麥可聊天,說他前一天晚上碰到了一個美女,一眨眼,就看他倒在地上,還以為是在開玩笑。沒過多久,肯開始抽搐,下巴不由自主垮了下來,尿得滿地都是。他正值五十三歲的壯年,竟然像個老頭一樣中了風。如今,他右半邊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右手、右腿彷彿又濕又爛的報紙無法動彈。嘴巴歪向一邊,嘴角像嬰兒一樣掛著一行口水,恐怕永遠沒有復原的機會。
隊上沒人想去探望他,聽他嗯嗯啊啊地試著開口說話。那畫面彷彿在提醒他們,下一個就輪到你。抽了太多菸,灌了太多酒,兩、三次失敗的婚姻,每個警察到最後都淪落在某間公家的爛養老院裡,成天坐在電視前,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像具殭屍動彈不得。
一個穿三件式西裝的瘦高個兒從葛瑞爾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他的手其大無比,相形之下,手裡那個真皮公事包小得和張郵票沒兩樣。麥可總算明白為什麼李歐剛才會叫他鐘樓怪人了。這個傢伙很高,大概有一九五左右,瘦得像根釣竿。旁分的金髮修得極短,緊貼在頭皮上,髒得要命。上嘴唇好像被人劈成兩半,然後又重新黏起來,歪七扭八滑稽得很。李歐太遜了,什麼鐘樓怪人,還有更像的。假如他脖子上再多幾顆瘤之類的東西,人家還會以為是從影集《怪物家族》裡頭跑出來的咧。
「歐伍德,」葛瑞爾揮手要他過去。「這位是從CAT來的幹員,威爾•特蘭特。」
「CAT是他媽幹嘛的啊?」李歐和平常一樣問候了一下。
「特殊犯罪追緝小組。」葛瑞爾解釋說。
麥可幾乎感覺得出來,李歐很想糾正他,正確的縮寫其實是SCAT。李歐碎碎唸個沒完,但特蘭特就站在李歐身邊,幾乎比他高出一個頭。這個大傢伙的手真的很大,說不定一隻手就能把李歐的頭像椰子一樣抓起來,砸個稀巴爛。
李歐很蠢沒錯,但他可不是個白癡。
「我隸屬於喬治亞州調查局轄下的一個特別單位,目的在於協助州內各地區執法單位追緝暴力罪犯。我的角色純粹只是提供建議。」特蘭特說。
他把每個字都唸得字正腔圓,彷彿是在唸課文,再加上那套三件式西裝,活像是個大學教授。
「麥可•歐伍德。」麥可心不甘情不願地伸出手。特蘭特像是抓著一條魚一樣,不輕不重地握著他的手。「這位是李歐•唐納利,」李歐忙著把柳丁塞進嘴裡,一擠之下,汁流了出來,沿著手背滴個不停。
「警探你好。」特蘭特朝李歐點了點頭,表情很不屑。然後他瞥了眼手錶,對麥可說:「驗屍報告還要一小時才會好。如果你有空的話,我想討論一下案情。」
麥可朝葛瑞爾望去,搞不懂剛才這兩分鐘裡發生了什麼事。他彷彿覺得自己被打入了食物鏈的最底層,一點也不喜歡。
只見葛瑞爾轉過身,左搖右擺朝他辦公室晃了回去。關門時,他半轉過頭說:「有什麼發現,隨時向我回報。
」 麥可盯著特蘭特,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這個州政府派來的人一點也不像警察。雖然長得高,看起來卻不顯眼。他一手插在口袋裡,彎著左膝站三七步,幾乎有點吊兒啷當。如果他抬頭挺胸站好,肩膀一定很寬,但他似乎並不想靠自己的身材來壓人。幹這行的整天和各種人渣、敗類打交道,通常都會給人一種「我操你媽的」感覺,但在他身上卻嗅不到這種味道。
麥可盯著他心想,如果直接開口要他滾,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今天早上和吉娜吵過架,後來又和辛西雅鬧僵了,他想想,還是讓其他人好過一點好了。於是,他朝一扇門揮了揮手。「會議室在那。」
特蘭特往會議室走去。麥可跟在後面,望著他的肩膀,猜想他到底是怎麼混進喬治亞州調查局的。一般來說,州政府那些人都是些四肢發達、睪固酮過旺的怪咖,額頭上沒有一秒鐘不掛著汗水。
「你幹這行多久啦?」麥可問。
「十二年。」
麥可原本猜想,特蘭特至少比他年輕十歲,但他的回答並沒有化解他的疑惑。「退伍軍人嗎?」
「不是。」特蘭特說著推開會議室的門。房裡的窗戶一塵不染,陽光下,特蘭特臉上的疤痕清楚可見。褪白的傷口從耳朵劃過頸部,消失在領口底下。
這一刀砍得可不淺。
「波灣戰爭,」麥可把手放在胸口,猜想這麼說或許能讓他卸下心防。「你確定沒當過兵?」
「確定,」特蘭特在桌邊坐下,打開公事包,拿出一疊鮮豔的資料夾。從側面看上去,特蘭特的鼻梁斷過不只一次。麥可猜想他以前可能是個拳擊手。他的體格精實,臉也長得有稜有角,但實在太瘦了。不論他過去的背景如何,這個人身上散發著某種讓麥可不安的氣息。
特蘭特翻動資料,把資料夾依著某種順序排好,一抬頭才發現麥可還站著。「歐伍德警探,我是你隊上的人。」
「哦,是嗎?」
「我不想要任何功勞,」特蘭特說是這麼說,但麥可的經驗告訴他,喬治亞州調查局來的人最厲害的就是搶功。這群人最讓人唾棄的是,他們老是從天而降,工作沒做多少,功勞倒是被搶光光。
「我不想搶鋒頭,破案的時候也不想上鏡頭。我只想協助你破案,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你為什麼覺得我需要協助?」
特蘭特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緊盯著麥可。幾秒鐘之後,他翻開一個螢光粉紅資料夾,滑過桌子給麥可。「茱莉•庫柏,塔克人,」他說的這個地方離亞特蘭大大約二十英哩遠。「十五歲。四個月前,她被人強暴,還差點被打死。」
麥可點點頭,隨手翻過資料,沒去留意其中的細節。他的目光停留在受害者的照片上。金黃的長髮,深濃的眼線,嘴上的口紅對十五歲的女孩來說,顯然太重了點。
特蘭特翻開另外一個螢光綠資料夾。「安娜•琳德,十四歲,史奈維爾人。」
史奈維爾就在塔克北邊一點。
「去年十二月三日,琳德從家裡走路到她姑姑家的路上被人綁架。」特蘭特把資料夾遞給麥可。「強暴、毒打。同樣的手法。」
麥可一頁一頁往後翻,尋找受害者的照片。琳德的髮色較深,但她眼眶周圍的傷痕顏色更深。他把照片拿到眼前仔細研究。嘴巴被揍得很慘,嘴唇被割掉,鮮血沿著下巴不停往下滴。她有種獨特神韻,是那種看了讓人為之驚豔的女孩。
「隔天有人發現她躲在岩山公園的水溝裡。」
「瞭解,」麥可等他說這兩件案子之間的關連。
「兩個女孩都說,攻擊她們的人戴著黑色土匪帽。」特蘭特又拿出一個橘色資料夾,上頭用迴紋針夾著一張照片。「唐安•西蒙斯,布弗人。」
麥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細看了一眼。這孩子再怎樣也不可能超過十歲。「她比另外兩個小,」一想到竟然有人會變態到找小孩下手,他就忍不住覺得噁心。這孩子只比提姆大不到哪去啊。
「她在六個月前遭受攻擊,」特蘭特說,「她說,攻擊她的人戴著黑色土匪帽。」
麥可搖搖頭。從亞特蘭大到布弗要一小時,而且這女孩實在太小了。「只是碰巧而已。」
「我也這麼認為,」特蘭特附和,「這種傢伙不會到舒適區以外的地方找獵物。」
不知不覺中,麥可在桌邊坐了下來。他放下手裡那張十歲女孩的照片,滑過桌子還給特蘭特,深怕再多看個幾眼可能就會噁心到吐。天啊,他真為她的父母感到鼻酸。遭受這種打擊的人怎麼有辦法熬過來?
「舒適區是什麼意思?」麥可問。
特蘭特又拿出他教授般的聲音。「兒童性侵犯通常會針對特定年齡層下手。如果他對十歲左右的小孩有興趣,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對他來說可能就太老了。對青少年有興趣的人情況也是一樣。猥褻一個十歲女孩對他而言,可能和你一樣覺得噁心。」
麥可的胃一陣扭攪。特蘭特的聲音聽來是那麼理所當然,好像他們只不過是在談論天氣罷了。他忍不住開口問:「你有小孩嗎?」
「沒有,」特蘭特回答得很爽快,但沒有反問麥可。說不定他已經知道答案了,有可能是葛瑞爾告訴他的。不知道那王八蛋說了哪些關於提姆的事。
「我曾打電話去給每位受害者的父母,願不願意讓我們去和孩子們聊聊。畢竟事情已經過了好一陣子,說不定會有什麼新發現。從以前的經驗來看,這一類犯罪的受害者在事隔一段時間後,往往能回憶起比較多的事。」特蘭特繼續說,「或許只是白費時間,但也有可能聽到一些她們在先前訪談時遺忘了的細節。」
「沒錯,」麥可敷衍了一句,心裡其實不爽。他自己辦過的強暴案已經夠多了,不需要特蘭特來教他。
「我猜兇手可能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特蘭特說。「可能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工作不順利,家庭也出了問題。」
麥可默不作聲。他認為,兇嫌描述這回事連屁都不值。除了受過高等教育這一點之外,隊上的每個弟兄幾乎都符合特蘭特的描述。如果再加上會在鄰居家門上猛敲,那他形容的人根本就是麥可。
「從資料上可以明顯看出他越來越肆無忌憚,」特蘭特繼續往下說,「第一位受害者茱莉是在電影院外面被攻擊的,手法明快、俐落。整個過程大概只花了十分鐘,而且躲過了所有的監視攝影機。第二位受害者安娜•琳德是在大馬路上被綁架的。他開車把她載到了某個她不認識的地方。後來,他光明正大的把她扔在岩山公園的大門口。直到隔天早上警察才發現。」
「有找到胎痕嗎?」
「大概一千兩百道左右,」特蘭特答道,「一年一度的聖誕燈會當時才剛開始。」
麥可曾經帶吉娜和提姆去參加過燈會。那是他們每年都會去的地方。
「DNA呢?」
「他有帶保險套。」
「瞭解,」看來這傢伙不是個呆子。「這些和我昨晚發現的那個女孩有什麼關連?」
特蘭特瞇起眼,彷彿說了什麼,看看麥可有沒有聽見。「關鍵在舌頭,警探。」他一手把檔案全推回他面前。「她們的舌頭都被咬斷了。」

第四章
「基本上,舌頭就像塊又韌又硬的牛排,」彼得•韓森邊說邊戴上乳膠手套。他忽然停下動作,轉頭看了一眼特蘭特。「先生,我猜你有慢跑的習慣,對嗎?」
特蘭特似乎不覺得這個問題很突兀。幹這行都已經十二年了,麥可心想他一定碰過很多古怪的驗屍官。
「沒錯,先生。」
「長跑?」
「對。」
「馬拉松?」
「對。」
「我就知道。」彼得自顧自地點點頭,彷彿比賽得了分一樣得意,不過麥可也發現,特蘭特從不曾主動提起關於他自己的事。
彼得轉過頭,面對躺在房間中央那張床上的屍體。艾莉莎•夢露頭部以下的身體覆蓋著一件白布。臉上的妝卸了,第三道睫毛也不見蹤影。他們曾經切開她的腦殼,剝開來,檢查頭骨,還把裡頭的大腦拿出來,粗線縫合的痕跡還清清楚楚留在額頭上。
「你們咬過自己的舌頭嗎?」彼得問。
特蘭特沒作聲,麥可只好說,「當然有。」
「傷口好得很快。舌頭這種器官很奇妙,我是指在還沒斷的情況下。不管怎麼說,」他接著說,「咬斷舌頭都不算什麼難事。」他把白布往下拉,露出Y型切口的頂端,再往下一些就是艾莉莎的胸部。
「你們看,」彼得說。麥可在她左肩上看見許多深黑色的淤傷。「從屍斑分布的情形來看,她是在你們發現的地方死的。臉朝上,躺在樓梯上。我的想法是,」彼得說,「她是先被毒打後才被強暴的,然後在被強暴的過程中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麥可陷入沈思,想像她躺在樓梯上的模樣,一開始被強暴時身體還很放鬆,逐漸緊繃,等她弄清楚狀況時,頓時陷入驚慌,身體也跟著抽搐。
特蘭特總算打破沈默。「你能從舌頭上驗出DNA嗎?」
「她畢竟是幹那一行的,我猜從她的舌頭上,我應該能驗出一卡車DNA吧。」彼得聳了聳肩。「我敢保證,從她陰道採樣出來的檢體一定可以找出一籮筐的嫌犯,但我猜兇手有戴保險套。」
「怎麼說?」麥可問。
「有粉末,」彼得答道。「她右大腿上有玉米澱粉的痕跡。」
麥可知道,保險套的包裝裡通常都有澱粉,這樣用起來比較方便。所有保險套製造商用的都是同樣的成分,也就是說,他們無法找出是哪一家的產品。就算知道他用的是特洛依牌的,或是拉美西斯牌的也無助於縮小調查的範圍。
「我猜他用了潤滑劑,」彼得說,「我發現了和壬基酚聚醚-9相符的化合物。」
「樓梯上也有嗎?」特蘭特似乎對這一點感到有興趣。
「我沒發現。」
「也就是說,他和她一定是在其他地方發生性關係的,或許在公寓裡,之後才在樓梯間裡和兇手扭打。」
麥可陷入沈思。像艾莉莎這種妓女賺的是辛苦的皮肉錢,怎麼可能花在潤滑劑和殺精劑上面?寧可咬咬牙,多省點錢比較實際。至於有什麼後果,以後再說吧。
麥可說:「保險套一定是那個嫖客的。」
特蘭特嚇了一跳,彷彿早忘了麥可還在房裡。「有可能。」
「那個嫖客不是蓄意要殺她的。不然怎麼會花錢買昂貴的保險套,對吧?」麥可解釋給他聽。
特蘭特點了點頭,但沒說話。
「好了,」彼得打破沈默。「就像我剛才說的……」他打開女孩的嘴巴,指著原先連著舌頭的的舌根。「除了舌動脈之外,舌頭裡沒有其他比較大的動脈。舌動脈的分布如同樹根一般,越末端越細。得要探進嘴裡幾英寸才碰得到舌動脈。換句話說,想自己用牙齒咬是不可能的。」他皺起眉頭,沈思了一會兒。「想像一下,一隻臘腸狗如果想把嘴巴伸進獾住的洞裡會是什麼情況。」
麥可想都不願想,那畫面卻一直在腦海裡打轉,淒厲的哀嚎也不斷在耳邊迴響。
「在這件案子裡,」彼得接著說,「舌繫帶上的傷口切斷了下頷下腺導管。」他張開自己的嘴巴,翹起舌頭,指著底下那層薄薄的皮膚。「舌頭被咬斷不至於致人於死。問題在於,她仰著臉摔在地上。或許是受到強暴事件本身,或她體內各種化學物質的影響。後來,她便昏迷了。在接下來的幾分鐘之內,大量的血液從被咬斷的傷口湧出,灌滿了喉嚨。正式的死因我認為是,舌頭截斷造成之出血阻塞氣管導致窒息,繼而引發呼吸中止。」
「可是,」麥可插進話來,「他不是存心要致她於死的。」
「我無法去揣想當他咬斷女人舌頭時,腦袋裡想的是什麼。我前妻曉得我多麼愛賭,如果你要我賭一下的話,我會告訴你,沒錯。我猜兇手並非蓄意要殺死她。」
「就像其他人一樣。」特蘭特說。
「還有其他人?」彼得眼睛一亮。「我沒聽過還有類似的案子。」
「就我們所知還有兩個女孩。第一個女孩的舌頭被咬了,但沒有完全斷。後來舌頭被接了回去,她的狀況也還不錯,至少逃過一劫。第二個女孩就沒那麼幸運了。時間拖了太久,進行手術有風險,後來舌頭沒保住。」特蘭特說。
彼得搖搖頭。「可憐的孩子。是最近的事嗎?我怎麼都沒看到新聞?」
「第一起攻擊事件發生在公有地上,所以還壓得下來。第二個女孩的父母拒絕媒體採訪,當地警察也沒有透露細節。如果沒人願意談,當然也就看不見新聞。」
「第三個呢?」麥可忍不住問。「那個小女孩?」
特蘭特先把那件案子的經過說給彼得聽。然後他才說:「我認為是她自己咬的,她年紀很小,才十歲而已,一定嚇壞了。當地警方很優秀,可惜對這類暴力犯罪的經驗不足。我想,要從她身上取得證詞,對他們而言可能是件很辛苦的事。」
「那還用說,」彼得也這麼認為。麥可不瞭解的是,這些東西特蘭特剛才為什麼提都沒提。或許他是在試探麥可,看他能否通過測試。
可惡,麥可暗道。他實在懶得再委曲求全了。他朝著艾莉莎•夢露撇了撇頭,直接問:「你覺得這一個有幾歲?」
「很難說。」彼得仔細研究眼前這女人的臉。「她的牙齒被毒品搞爛了。她的日子過得那麼辛苦,嗑藥的時間又那麼久,我會說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間,可能老一點,也可能年輕一點。」
「但不是十幾歲的少女。」麥可故意盯著特蘭特。
「絕對不是。」彼得斬釘截鐵地說。
「好啦,除了亞特蘭大這個老妓女之外,還有兩個相隔三十英里的少女,她們之間唯一的關連就是他媽的舌頭。」他希望特蘭特從眼神裡就能讀懂他的意思。「是這樣嗎?」
特蘭特的手機忽然響起。他瞄了一眼螢幕,說了聲抱歉便走出房間。
彼得深深嘆了口氣,把布拉起來,蓋過頭,緊緊塞在頭底下。「情況可真不妙。」
「沒錯,」麥可深有同感。他望著玻璃門外的特蘭特,不知道那傢伙到底在搞什麼東西。
「他看起來很精明,」彼得指的是特蘭特。「我還真不得不說,看你們同事裡有人穿得那麼體面,換換口味也滿不錯的。」
「啥?」麥可剛才一直盯著特蘭特,希望能偷聽到一些什麼。
「西裝,」彼得進一步解釋。「讓人印象深刻。」
「跟他媽葬儀社的沒兩樣,」麥可不甘示弱。彼得那身白色實驗服總是乾乾淨淨,漿得筆挺,但那是因為有州政府替他們付洗衣費。實驗服底下,彼得常穿條牛仔褲,皺巴巴的鈕釦襯衫領口大開,露出一大片灰色胸毛,和一面大到連比吉斯都不敢戴在身上的金牌。這一兩天裡恐怕還不容易在《GQ》的折頁廣告上看到他這身打扮吧。
「這三件案子之間,」彼得說,「關連很薄弱。」
「還用你說。」
「不過,三個人的舌頭都被咬斷,這一點的確值得深思。這種情況並不常見。」他拿起裝著舌頭的證物袋,高高舉著,彷彿想讓麥可再多看幾眼。「我得說,幹驗屍官這麼多年了,從沒遇過類似的案件。咬痕倒是有。我常說,如果你要科學證據來證明我們是從動物演化而來的話,只要看看一般強暴案的受害者就夠了。」彼得把舌頭放在艾莉莎手臂旁。「她的胸部和肩膀滿是咬痕。我數到的至少就有二十二個。我猜想,在瘋狂攻擊時咬人應該是種原始本能。野貓野狗就是這樣。」他咯咯笑了起來。「我還真不知見過多少人的乳頭被咬掉。五、六個人的陰蒂被割斷。還有一個手指……」他對麥可笑了笑。「如果這些怪物頭上有長角就好了。這樣找起來就容易多了。」
彼得看他的眼神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壓根不想聽他對性侵犯有什麼看法,於是趕緊扯開話題。「跟特蘭特說,等他說夠了到樓下來找我。」
他三步併兩步從緊急出口走了出去。他的直覺是想跳上車,留特蘭特自己在這邊吃屎,但他可不想到處刁難這傢伙。就算他不是葛瑞爾找來的,最好也不要和GBI這些衣冠楚楚的王八蛋作對,這點麥可清楚得很。
「打火機呢?」李歐站在樓梯底下抽菸。
「來一根,」麥可說。
「你不是戒了嗎?」
「你什麼時候變我媽了?」麥可說著把手伸到李歐的襯衫口袋裡,掏出菸來。
李歐點燃打火機,麥可深深吸了一口。這一層樓是停車場,車輛廢氣和輪胎的味道直衝腦門,但這一切都被瀰漫在麥可鼻腔裡的菸給蓋過。
「好啦,那個智障跑哪去了?」李歐又開始了。
「和彼得在樓上。」麥可緩緩吐出一道煙,讓尼古丁舒緩緊張的情緒。
李歐氣得破口大罵。上次他死性不改,專挑不對的時間扯淡,之後彼得就禁止他再跨進停屍間一步。「我剛才跑了一趟檔案室。」
「哦?」
「威爾•特蘭特的檔案被封鎖了。」
「封鎖?」
李歐點點頭。
「一個人的檔案為什麼會被封鎖?」
「你可考倒我了。」
他們抽著菸,各自陷入沈思。麥可望著滿是菸屁股的地板。這棟大樓嚴禁抽菸,不過,跟一群警察說他們不能怎麼做,乾脆叫猴子不要拿它的糞來丟比較快。
「葛瑞爾為什麼會找他來?我是指為著麼挑上他這個人?這個SCAT還真他媽不知道是在幹嘛的。」
「葛瑞爾可沒找他。」李歐揚了揚眉毛,很得意自己知道這個祕密。「他進辦公室的時候,特蘭特就已經在裡頭等他了。」
麥可心跳加速。開始發揮作用的尼古丁讓他有點暈眩。「這也未免太扯了。那些州政府來的傢伙怎麼可以從天而降,搶走我們的案子?要我們先開口才行啊。」
「昨天晚上葛瑞爾一副就是要找人來的樣子。人怎麼來的有差嗎?」
「算了。」李歐的人際關係技巧爛到沒話說,但他在隊上的人面很廣。他自有一套套交情的絕招,要找誰通常都不是問題。
「有辦法打聽到他的任何底細嗎?」麥可問。
李歐聳聳肩,對著裊裊的菸霧瞇起了眼睛。「樓下勤務中心的雪柔認識一個人,那傢伙曾經和特蘭特一個女同事約會過。」
「拜託,」麥可真的服了他。「等一下你一定又要說,你認識一個人,他有個朋友和誰誰誰──」
「你到底要聽不聽?」
「你說。」麥可把真正想說的話硬是吞了回去。
李歐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拇指和食指捏著香菸左揉右搓,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再緩緩吐出來,搞了老半天還不吭聲,要是再慢個兩秒鐘,麥可肯定會把他掐死。「他是個好警察。朋友不多──」
「廢話。」
「沒錯。」李歐沒笑幾聲就咳了起來,咂了咂嘴,好像想把它吞下去。
麥可望著手裡的香菸,胃開始不停翻攪。
李歐遲疑了一下,確定麥可認真在聽之後才開始說:「他的破案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九。」
麥可覺得有點噁心,但不是因為香菸的緣故。英明睿智的聯邦政府要求各警政機關統計破案率,以便華盛頓那些搖筆桿的人,可以在小表格上追蹤績效。他們說這叫做課責,然而,對大多數警察而言,這只會增加一卡車文書作業罷了。任何一個白癡都能預料到,這絕對會在警察之間引起激烈競爭,葛瑞爾每個月把業績上報,更是火上加油。
特蘭特的破案率大概比他們高出二十個百分點。
「那又怎樣?」麥可硬是擠出一聲笑。「苦工別人都做完了,你只要來撿現成,這樣搞,要破案還不簡單?」
「他才剛到SKIT沒多久。」
「SCAT,」麥可明知道李歐是在耍他,還是忍不住和他一起鬧。
「隨便啦,」李歐咕噥了一下。「我只是想說,特蘭特被找來之前就已經在辦大案子了。」
「那很好。」
「幾年前,他曾經和一個小妞一起辦過一件兒童犯罪的大案子。」
「小妞叫什麼名字?」
李歐又聳了聳肩。「有一票傢伙在佛羅里達綁架小孩,和蒙大拿的另外一票人交換。他們把小孩像畜生一樣,一群又一群從哈茲菲爾德運出去。你家老兄的人一個月之內就破了案。小妞升官去了,特蘭特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是那個小組的頭頭嗎?」
「沒錯。」
「那他為什麼沒升官?」
「這你就要問他了。」
「如果我能問的話,就不會在這和你浪費口水了。」
李歐忽然露出一種受傷的神情。「我就只知道這麼多了,老兄。特蘭特是個模範寶寶,很清楚自己在幹嘛。如果你還想知道別的,自己想辦法吧。」
麥可看著手裡的菸緩緩燃燒。吉娜如果看見他在抽菸的話,一定會殺了他。他只要一踏進家門,手上的菸味馬上就會被發現。
他把菸屁股扔在地上,用腳踩熄。「安潔還在風化組嗎?」
「安潔•波拉斯基嗎?」李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該不會想去找她幹架吧?」
「你他媽囉唆什麼,快回答。」
李歐拿出第二根香菸,用先前那根點燃。「是啊。上次聽到的時候還是。」
「如果特蘭特來找我,告訴他,等一下我會回來找他。」
麥可不等李歐回話,轉身飛快衝上樓梯,到了三樓門口時,兩片肺已經喘得快炸了。風化組是個令人痛不欲生的地方,昨晚掃蕩之後,現在隊上還有一半的人在填報表。安潔顯然是個臥底的餌。她身穿一件小可愛,肚臍以上三吋全露在外頭,一頂金黃色的假髮攤在她桌上,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條斷了氣的博美狗。
他沒出聲,等她自己抬頭。而當安潔抬起頭時,表情簡直難看到了極點。麥可朝她走去,她立刻往後靠在椅背上,翹起腳,準備接招。她那件短裙短得差點包不住屁股,他不想失禮,只好別開眼睛。
「你來這幹嘛?」她問。「你看起來糟透了。」
他伸手順了順頭髮。剛才一路狂奔上樓,流了不少汗。他彷彿垂死掙扎般死命的咳,想把還卡在肺裡的菸給咳出來。如果他繼續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大概很快就會坐在輪椅上去和肯作伴了。
「我得和妳談談。」
「談什麼?」她一臉狐疑。
麥可彎腰越過辦公桌,不希望其他人聽見。
「喂喂喂,」她立刻起身把他推開。「到走廊去說。」
他跟在她後面走了出去,發現隊上的人全都瞪大眼睛在看。麥可以前其實還滿喜歡待在風化組的。你只需要監控那些妓女,把嫖客抓回來,很少有中彈的危險,也不須要去跟某某人的父母說,很抱歉,我們在查塔胡其河裡發現了你兒子或女兒的浮屍。他之所以沒離開,就是因為想留下來。安潔從以前就是令他頭痛的人物。他們一直處不好,她竟然願意和他談,簡直可以說是奇蹟中的奇蹟。
她扯了扯短裙,拐進電梯對面的角落。她身旁是一台老舊的販賣機,上頭的燈閃啊閃的,發出低沈的聲響。「你是要問艾莉莎•夢露的事嗎?」
「她是妓女嗎?」他竟然連她的資料都忘了調出來看。
「你不記得她了嗎?」安潔問。「她被我們抓來關了好幾次,後來才搞上了基仔。」
「對喔,」麥可應了聲。每次週末掃蕩都會帶回成千上百個妓女,安潔實在沒辦法指望他會記得。星期六晚上出勤時,他們有時還會叫卡車來把那些妓女載回局裡。幾個小時之後,警察局外面就會排滿計程車,等著再把她們載回街上去賣。
「我只是──」麥可說。
他身後的電梯忽然「噹」一聲打開,轉過頭,沒想到竟會看到特蘭特。
「真衰,」麥可暗自嘀咕。
「Kit Kat,」特蘭特唸了一句,麥可搞了好久,還搞不懂這傢伙在說啥。特蘭特站在販賣機前,手伸進口袋裡掏零錢。
麥可決定打圓場。「這位是安潔•波拉斯基,」他說。然後,彷彿怕特蘭特從她這身打扮還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又接著說:「風化組。」
特蘭特正在把硬幣塞進販賣機。他對她點了點頭,但兩人的眼神並沒什麼接觸。「早安,波拉斯基警探。」
「特蘭特是GBI的人,」麥可說。「葛瑞爾請他來協助艾莉莎的案子。」
麥可看著特蘭特,等他自己澄清葛瑞爾其實並沒有找他來,是他自己出現在副隊長辦公室裡的。然而,特蘭特卻沒作聲,只見他的指頭在Kit Kat巧克力前的玻璃上左右移動,想看清楚上面的字,好在面板上輸入編號。他瞇著眼睛,麥可猜這傢伙大概需要戴眼鏡了。
「拜託,幫幫忙,」安潔嘀咕了幾句,「是E-6。」話才說完,她就伸出俗到不行的細長假指甲,滴滴答答替他在塑膠鍵上按下編號。「我去找艾莉莎的資料。」她對麥可說。
麥可還來不及回話,安潔就已經轉身往隊上走去,她腳下蹬著雙高跟鞋,走起路來臀部扭啊扭的,麥可轉頭一看才發現特蘭特正盯著她看。
「先前我和她曾經是同事,」麥可說。「你放心。」
特蘭特撕開巧克力棒外頭的包裝紙,咬了一口。
麥可覺得他有必要稍加解釋。「她有點嗆。」
「如果我每天都得穿那樣來上班的話,大概很難高興到哪去。」
麥可看著特蘭特嚼巧克力棒,每次一用力,臉頰旁那道疤痕就變得更明顯。「那道疤是怎麼來的?」
特蘭特看著自己的手。「釘槍,」他答道。麥可也的確在他虎口附近的皮膚上,發現一道粉紅色的疤痕。
麥可指的不是這道疤,但也順著問下去。「你家需要裝潢之類的嗎?」
「是幫仁人家園,」特蘭特把剩下的巧克力棒一口吞下,順手把包裝紙扔進垃圾桶。「被另外一個義工用鐵釘射到。」
麥可腦海裡的拼圖又多了一塊。仁人家園是個協助低收入家庭建造房舍的義工組織。大多數警察後來都會到某些地方當義工。在街上和那些牛鬼蛇神打交道,日子久了,很容易會忘記世界上還有好人。你試著幫助那些真正希望你協助他們的人,來慰藉自己的心靈創傷。提姆出生前,麥可也曾在一間兒童收容中心幫忙。甚至連李歐都曾經到亞特蘭大的小聯盟棒球隊當過義工,直到他們不准他在球場上抽菸,他才沒再出現。
「我想看一下犯罪現場。」特蘭特說。
「昨晚我們已經把她家翻遍了,」麥可說,「你是覺得我們漏了什麼嗎?」
「一點也不是,」特蘭特說。從他的語調裡,麥可感覺不出來他像是在耍詐。「我只是想感覺一下那地方。」
「你辦其他案子的時候也這樣嗎?」
「對,」特蘭特說,「我一直如此。」
安潔遠遠走來,鞋跟在地磚上「喀達、喀達」作響。她遞過一個黃色資料夾。「艾莉莎的資料我只找得到這些。」
特蘭特並沒有伸手接過資料夾,麥可只好自己來。他翻開封面,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艾莉莎•夢露的檔案照。她真的頗有幾分姿色。但她對著鏡頭,流露出兇惡的眼神,讓人不敢直視。照片上的她看來有點不耐煩,腦子裡可能在盤算著到交保之前會損失多少進帳。
「幫她接客的是基仔,」安潔對他們說。「那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曾經有傷害、強暴的嫌疑,但後來都找不到足夠證據辦他。也曾經有意圖殺人的紀錄,可能是指使另外兩個傢伙動的手。」安潔指著自己嘴巴,露出門牙。「他的黃金網狀牙套上還刻了十字架,以為自己是耶穌再世。」
「他通常在哪裡混?」麥可問。
「葛拉狄,」她答道,「她祖母和艾莉莎住在同一棟大樓裡。」
特蘭特雙手又插進了口袋,兩眼直瞪著安潔,彷彿她是從外太空來的火星人一樣。他的沈默不僅讓人不舒服,身上更散發著一種優越感,好像是在告訴他們,他還知道很多東西沒說,他們竟然到現在還理不清頭緒,簡直笑死人了。
「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麥可問。
「這是你的案子,警探,」特蘭特說。然後他轉頭對安潔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說了句:「謝謝你的協助,女士,」彷彿在感謝她不像麥可一樣那麼盛氣凌人。
安潔先是看了看麥可,接著望向特蘭特,然後又把眼神移回麥可臉上。她挑了挑一道眉毛,麥可不知道該怎麼接口才好。「隨便你,」她舉起一隻手,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轉身掉頭就走。麥可氣到快抓狂,沒心情給自己的眼睛一點冰淇淋吃。
「你他媽是有問題嗎?」麥可口氣衝得很。
「你說什麼?」特蘭特似乎很訝異。
「你打算整天晾在這裡,還是要捲起袖口幹點活?」
「我說過了,我只是來提供建議的。」
「很好,提供建議先生,那我可有點建議要提供給你,」麥可雙拳緊握,連指甲也嵌進了手掌心。「小心我扁死你。」
特蘭特不為所動,不過話說回來,麥可得要踮腳才扁得到他,也難怪他不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