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妝

嫁妝
Bubu的衣櫃
唯一的Qabang
八件背心
Labi的舞台劇
Tnbrihan交換記憶
灰藍色的眼睛
再見了　理直氣壯
鄰居對手

後記/陳若軒
生活/林介文

後記/陳若軒

「我要帶你來看紅葉的綠。」

　　介文載著我到河堤旁邊，太陽就快要下山了，山邊開始起霧，在我眼前的，就是各個不同顏色摻了不同百分比的綠。「怎麼樣？很美吧！」我看到了她眼底孩子氣的驕傲，就像每次她介紹那些Bubu 們給我認識之後的那股神氣，「怎麼樣？她很厲害對不對？」

　　是的，這是一個籠罩在很多層次的綠之下的世界。我看著她眼中的熱情，看著她眼中呆了的我，看著我們一步一步的試圖描述那些感動我們的感動。

　　在這段旅程中，每一個我所遇到的人，都為我開了一扇窗，都讓我接觸到了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生命歷程和不同的生活困頓。讓我驚訝的是，他們都坦然的接受，並以發亮的笑容面對了那些因為不同的價值觀所帶來的社會衝突，頑強的堅持著他們的熱情，持續做著可能會無實質回報的工作。

　　給了我第一個原住民名字的Tami，她說：「從今天起我就要叫你Ywan。」邊看美式摔角邊說「美國人！好看ㄋㄟ！」，在我抱住她時突然哭了又笑了的阿好。擁有淡藍色眼珠，病床上孱弱地握住我的手，用不流暢的國語細細的吐出「好好的小姐」的泰義妹。洪亮的聲音說著「好了！好了！相機裡都是我了啦！」的Heyji。每個月靠著三千元老人津貼過日子的Bangay 羞澀微笑著等著我幫她照相。老是醉醺醺的翻譯老師說著「洗出來相片的都會有酒味！」眼神中帶著我見過最稚嫩的早熟的十歲恩慈。假裝脫褲子，逗著小孩子滿場亂竄的九十歲阿媽。三個月前剛到台灣做養蜂人的二十一歲菲律賓女孩，Lin。一大群邀喝著我共享蝸牛餐的整地工人們，還有那無數個圍著我跟介文央求著我們跳舞，叫著我們老師，因為父母都不在家沒人作飯而遲遲不肯離去的小孩子們。

　　短短的一個半月，我知道我所能了解的是他們生活中多麼短暫的面向，我所能描述的又是這龐大中多麼微小的一部分，但是這段時間中，他們讓我開始有了介文眼中的那股驕傲和疼惜，讓我開始思索我能夠為他們的堅持做些什麼，而我，又如何能找到回家的路。我由衷的感謝在這段旅程中，他們毫無顧慮，不假思索的跟我分享了他們的生命。

　　是的，介文，這的確是一個充滿了不同層次的綠的村莊。

生火/林介文

我最後才發現一切都要從這個爐子說起。

　　Labi Bubu 的院子裡有一個小爐子，這個用黑鐵焊成有著三隻腳的爐子幾乎是每戶人家的生活必需品。爐子的功用不少，烤肉、煮湯，天冷了大夥兒聚在一起生火取暖。Labi 的爐子跟其他人的有一點點不同，爐底多綁了幾片細網，是用來收集灰燼的。Labi 把每次一點點的灰燼存起來，存足一個量她就可以把原本乾草色的苧麻煮染成雪白色，而部落的傳統服裝就是以這種白為底色，再在上面挑織出小菱形花紋。老一輩的Bubu 總是說：「白白的才好，白白的很漂亮。」

　　那天Labi Bubu 留我陪她一起吃飯，毛毛細雨旁我們喝著熱乎乎的鴨肉冬粉，火持續的燒，我的膝蓋也被火取得暖。Labi的兒子說:「這樣很好，我媽媽等一下又有多的木灰可以拿了，如果用瓦斯爐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這句話重重打進我的心，原來平常帶給現代人方便的產物早已無聲無息地把傳統給偷走了。是啊！誰會願意回到過去？聽不懂國語的Labi在一旁吃得專心，時而抬頭看著天空，雨怎麼還不停，這樣都不能曬線了…。

　　生火，這個對現代人來說何等陌生的行為，卻是族人們最古老的語言。生火的地方，一群人圍坐、取暖。沈默的，雙眼凝視火與空氣之間的波動; 瘋狂的彈著吉他歡唱。生火的地方，Labi 一個人靜靜地做著她最熟練的工作，一樣啍著歌。她問我：「Labay……這個布會好看嗎？會有人喜歡嗎？誰會想要？」一臉迷惑的她看著我，像個孩子在尋求母親的肯定。我只能用強調的語氣跟她重覆：「會呀！好看！」來表達，但是我其實一直想要她說，Bubu 不要擔心，布（Qabang）真的很美，但是更美的是妳如此滿足的樣子，和妳全然順的大自然的生活方式。認識妳讓我覺得身為一個賽德克人是多麼驕傲。

　　此書獻給所有織布的Bub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