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望向書的外面 孫大川
這裡收入的文章,大都是我公元二○○○年之後陸續寫下的雜文,主要發表在《聯合報.聯合副刊》、《中國時報》和《見證月刊》。加上為人寫的書序,集結成冊。書名叫《搭蘆灣手記》,正是我在《聯合報.聯合副刊》所用的專欄名稱。
二○○二年我離開東吳大學到花蓮東華大學,二百五十三公頃的校地,坐落在花東縱谷狹長的平原上,既遠離市區,又身陷河床拓墾出來的大片田野之中;搭蘆灣的意象,卓然升起……。東華雖自詡校園的規劃與建築的形式,皆出自於美國某知名建築大師之手,但我頑強的搭蘆灣記憶,徹底遮蔽了我的視覺經驗。我將東華想像成自己的搭蘆灣,並以它為中心,斷斷續續記錄下當時的觀察、反省與感受。「輯一」裡的人、事、物,因而涵蓋了我從少年到壯年時代的種種際遇和追念。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二○○○年的政黨輪替,對台灣、對原住民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五二○我卸下行政院原住民族委員會政務副主委的職務,重返東吳大學哲學系,並立下「述而不作」的志願,開始推動和原住民文獻整理、翻譯、編輯、出版有關的工作。然而,二○○四年那一場驚心動魄的總統大選,仍不免攪動我不安的情緒,竟至發而為文。「輯二」裡的山風海雨,就是當時心境的寫照。二○○九年八八風災過後一個月,我被吹回原民會,距一九九九年我投入「九二一大地震」的救援工作,前後整整十年。這中間台灣的政治局面有著極大的翻轉與變化,不過,經過這些考驗,我對台灣民主政治與社會的承受力,有著更大的信心和期待。關心我的朋友提醒我:我那山風海雨裡的言論,合不合適於我目前的職務?會不會引發不必要的聯想和爭議?也許吧!但我寧願相信台灣的民主,我們一定會愈來愈能容忍差異,並從壁壘分明、相互謾罵、彼此妖魔化的地獄相中,回到正常的人間世。
「伊拉,呼」,是魯凱、排灣族鼓舞、讚嘆時常用的歡呼聲。這十幾年來一個最讓我驚豔不已、並深深引以為傲的發展是,原住民文學有著令人目不暇給的創作成果,不但題材翻新,而且屢獲佳績。霍斯陸曼.伐伐的《玉山魂》和巴代的《笛鸛》先後贏得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而「原舞者」也不斷嘗試樂舞結合戲劇的演出形式。年輕一輩的寫手、國際原住民文學作品的譯出、以及和台灣原住民相關的學術生產,在在都豐富了台灣原住民的文化內涵,厚實原住民的「學術存在」。作為一個讀者,作為一個文化老兵,我很榮幸能為這些有天分的創作者和辛勤的研究者寫序,沒有任何的挑剔,只想讚嘆一聲:伊拉,呼!二○○六年我從東華轉到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任教,每年給不同的大學口考十幾本碩、博士論文,都是關於原住民的論題,其中六、七成與文學有關。伊拉,呼!
本書的出版要特別感謝山海的阿妙、友良、順祺和芷凡,從選文、編排到校對,他們付出了許多的時間和精力。出版社的支持和編者的辛勞,一併致謝。所有的文章,我大都重新仔細看了一遍,在不更動原文的情況下,略作刪修,讓錯誤少一些、文氣順一點。封面的字是我多年前寫的,配上何經泰在我部落拍攝的作品,小女孩好像在taLu’an的門口守望,望向書的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