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於虛無道中

推薦序

清泉流水譜成的人性樂章
雷路許

　　二○○八年，由社會派大師森村誠一領軍的「日本推理文學大獎」委員會，將該年度的大獎頒贈給了有「日本旅情推理小說第一人」稱號的內田康夫先生，以表彰他多年來對於推理小說領域發展的傑出貢獻。內田康夫一九三四年出生於東京，畢業於東洋大學文學系，在踏入推理小說領域前原本是一位廣告文案公司的經營者。一九八○年，他以自掏腰包的方式出版了第一部小說《死者的木靈》，正式踏入文壇，此後又陸續出版了《本因坊殺人事件》、《萩原朔太郎的亡魂》等書，逐漸累積了廣大的人氣。一九八二年，在他的第三本作品《後鳥羽傳說殺人事件》中，溫和、靦腆、有點害怕女性的業餘偵探淺見光彥正式登場；據作者自己表示，在他原本的寫作計畫中並沒有「淺見光彥」這個人的存在，但是在寫到一半的時候忽然靈光一閃，在作品裡臨時加入了一位為了找尋妹妹死亡真相，與警方並肩作戰的第二男主角，這就是淺見光彥首次的登場。全日本的推理小說迷都應該感謝內田先生這突如其來的靈光一現，因為連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是，淺見光彥之後不但成為了內田康夫筆下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也成為了日本推理界的眾多名偵探當中最具人氣的一員。同時，以淺見為中心，圍繞在他身邊眾多個性鮮明的人物，如充滿正義感又有點溺愛兒子的母親雪江、睿智寡言的兄長陽一郎、總是丟給淺見一堆稀奇古怪難題的藤田總編輯，暗戀淺見，經常對案件女主角偷吃醋的女傭須美子等，也都是廣大的淺見迷所們喜愛的對象。至今，以淺見光彥為主角的探案已經超過一百本單行本，小說累計銷量接近一億冊，電視劇的改編也超過了七十部，就連漫畫家青山剛昌在創造筆下的少年偵探團時，也將其中的一位成員取名為「光彥」，由此可見淺見光彥對日本推理小說影響的深遠與廣泛。

　　一般在評論內田康夫的作品時，經常會將它歸類在所謂「旅情推理」的分野之中。的確，內田的作品通常都是以一段民間傳說或是在鄉野之間發生的案件為開場(在中後期的作品中，有時候也會以社會新聞和歷史事件為主軸，經由藤田總編輯的委託把淺見帶入事件裡)，透過淺見光彥對於地方風土的探尋，一步步的抽絲剝繭，解開事件的真相；然而，光是如此，並不足以解釋內田作品的魅力何在。事實上，以鄉土傳說和地方風物為核心並非始於內田康夫，自開創日本推理小說先河的小酒井不木以降，橫溝正史、西村京太郎，乃至山村美紗等人都有類似的創作，那麼內田康夫的作品究竟有什麼特出之處，使得它廣受眾人的喜愛呢？依我個人看來，這與內田獨樹一幟的寫作風格有十分密切的關連。

　　若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內田康夫的寫作風格，那就是「流水般的溫雅」。內田的作品，節奏不疾不徐，鋪陳流暢而無窒礙感，文筆淺白卻不讓人感到膚淺，正如夏天小溪的潺潺流水般，讓人感到溫柔與愉悅。讀他的作品，感受到的不是機巧破解的驚喜，而是有如純文學作品般，隨著劇情起伏而心有戚戚焉的深刻共鳴。在故事的內容與架構方面，內田的作品同樣散發著一種在其他作家筆下所不曾見過的溫柔氣息。雖然誠如內田本人所述，他的作品一直都具有某種社會派的成份在其中，例如本書《消逝在虛無道中》，就針對了時下的金權腐化、公害污染、媒體的盲目流行，以及二次大戰的奴工問題提出了批判。然而，這種批判並不是像其他的社會派作品般，以聲嘶力竭的方式直接做出尖銳的指控，而是透過故事自然的發展，讓事件背後令人傷感的真相一一呈現在讀者面前。這種寫作方式少了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卻更能展現出人性的情感，及作者溫柔敦厚的關懷之心，同時，也更能讓讀者對書中的角色產生感同身受的心境。在內田的作品裡，人物不是平板如同「詭計的零件」一般的存在，而是有血有肉，彷彿你我日常生活每日都可以遇到的親人般的親近；每一部內田的作品，都是一段人性交織的樂章，正如貫串本書《消逝在虛無道中》全書的主題《瀧落之曲》般，是一種「對生命的感悟與體驗」。這種感悟，不是走過人生風雨，有著豐富社會歷練的人是無法寫出的，對於四十歲以後才踏入推理寫作文壇的內田康夫而言，這也正是他的寫作優勢所在吧！

　　本書《消逝在虛無道中》，是淺見光彥的第六十六個探案。在這本書中，作者除了一貫對旅情景物以及對人性情感的深刻描述外，還加入了「嶄新的寫作手法」，亦即在推理要素以外，加入大量充滿文藝氣息的描寫。例如，本書一開場對漫遊在雨中的虛無僧的描寫，就不只是單純的白描，而是宛若畫作般栩栩如生，彷彿映像就在眼前一般的鮮明而強烈。因此，本書在日本出書時被冠以「文藝推理小說」之名，不是沒有道理的。本書除了在文學上的成就超過之前的淺見探案，在電視劇方面也頗受好評；二○○八年，本書被富士電視台選為系列劇「淺見光彥探案系列」的第三十一作，飾演淺見的依然是實力派演員中村俊介，與他搭檔的女主角羽田記子一角則由優秀的年輕女星宮地真緒出演。本劇一推出便頗受好評，並在日本各大推理網站上引起廣泛的討論；誠如日本評論家所言，「這不只是一部單純的推理小說」，而是一部文筆動人，亦能讓人省思諸多問題的文學作品。

　　本書的事件發生在兩個地方，蓊鬱青翠的青梅鄉，與《伊豆的舞孃》故事的舞台——修善寺。一名與世無爭，愛好音樂的老人，為何穿著游方僧侶的衣服被人棄屍荒野？他死前所留下的那句謎般的話語「失落的道路」，又隱含著怎樣的意義？在風景優美的修善寺，等待著來訪的淺見光彥的又將是……？以日本歷史上最有名的傳說之一「大久保長安的藏金」，以及充滿神祕色彩的虛無僧為引線，這次，淺見光彥將帶領讀者踏上一段優美而又驚奇不斷的追尋之旅。現在，就請大家跟隨著伊豆的斜風細雨，與優雅的尺八樂曲，一起欣賞這本《消逝在虛無道中》吧！

（本文作者為推理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