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眼中的天才,是我真摯的父親
米雪.費曼(費曼女兒)
在我很小的時候,總覺得自己的老爸是個「萬事通」。《全知》(Omni)雜誌曾推許他,是當代「全世界最聰明的人」。我祖母很有幽默感,也經常以自己這個天才兒子為傲。聽到這番讚詞時,她誇張的張開雙手,說:「如果理查真是全世界最聰明的人,神呀!請救救我們吧!」父親聽了,哈哈大笑。
後來我年事稍長,只注意到那些我已經知道、但我老爸似乎不知道的事情。他會問我一些傻問題。在我看來,問題的答案是再明顯不過的事了。譬如說,「嗨!米雪,湯匙該擺在哪兒呀?」到了青少年的尾聲,我終於發現了真相:我老爸不但聰明絕頂,對生命津津樂道,而且還非常喜歡教導別人。他對生命和我們的世界,有非常風趣而且很深奧的看法,同時有很大的熱誠與耐心,肯真切聆聽。我懷抱無比的熱誠來處理這本書,因為我想再一次親近他。能夠和老爸再度相逢是非常有意思的。我深信即使在今天,他仍然能教導我一些事理,只是猜不透會是些什麼事罷了。他這傢伙總是神祕兮兮的,讓人摸不清底細。
這裡,先客觀列出他這一生的經歷。理查‧菲力普斯‧費曼一九一八年生於紐約市,在皇后區的法洛克衛(Far Rockaway)長大。他大學就讀於麻省理工學院,後來得到普林斯頓大學的博士學位。一九四二年,他和高中時期青梅竹馬的戀人阿琳(Arline Greenbaum)結婚。儘管當時他的愛侶身染嚴重的結核病,他還是情深不捨。也在同一年,理查獲徵召參加研發原子彈的「曼哈坦計畫」(Manhattan Project)。他受命在羅沙拉摩斯(Los Alamos)領導一個研究小組。後來,阿琳逝於一九四五年。我爹則在戰後,擔任康乃爾大學的理論物理教授。一九五○年,他轉到加州理工學院任教,後來就一直待在這裡。一九五○年代早期,他曾經再婚,但這段婚姻並沒有維持多久。一九六○年,他和我母親溫妮絲(Gweneth Howarth)結婚。一九六二年生下我哥哥卡爾(Carl),我是在一九六八年給收養的。
一九六五年,他由於獨力研究量子電動力學(quantum electrodynamics),和施溫格(Julian Schwinger, 1918-1994)與朝永振一郎(Sin-Itiro Tomonaga, 1906-1979)共同得到諾貝爾物理獎。這是他足以稱道的成就,但他一生對這項成就一直懷抱一種很複雜的矛盾心態。一九八六年他再度接受政府徵召為國家效力。這次是參加一個特別調查委員會,負責找出太空梭「挑戰者號」失事爆炸的原因。後來他和腹部惡性腫瘤纏鬥多年,於一九八八年去世。加州理工學院為他辦的追悼會,來了數千人。對我們這些熱愛他的人來說,這根本是意料中事。主辦單位事先也想到,參加的人數可能超出控制,因此特別把追掉會分開兩次舉行,希望不要過度擁擠,也讓懷念我爹的人有機會對他表達追思。即使經過事先審慎的規劃,兩場追掉會都是坐無虛席,擠得水泄不通。
他接受過無數次的專訪,寫過許多書籍和論文,演過幾齣舞台劇和幾部紀錄片,還演過一部電影。大家懷念他的,不僅是他在科學上的成就,還有他那強烈無比的好奇心、他對各種謎題掩不住的熱愛、以及他誠摯擁抱生命的情懷。他一生特立獨行的趣事很多。在參加原子彈研發計畫時,當時很多事都給列為最高機密,安全系統非常嚴密。我爹的冒險特性使他養成專找安全系統漏洞的嗜好,一時令安全主管相當頭疼。他有一次在偶然的機會下,為舊金山芭蕾舞團打森巴鼓,就愛上這玩意兒。在四十多歲時還去學森巴鼓,後來打得非常好,還小有名氣呢。
由於人們對我父親的欽佩與喜愛,在我成長過程中,出現了許多非常美妙又有趣的人,讓我得到許多珍貴的友誼和一些很難得的機會。但身為大師的後代,除了享有某些特權之外,我也身負重大的責任。哥哥和我發現,社會上有各種各樣對理查‧費曼的要求或需求,是我們必須面對的。我們也竭盡所能,希望一方面能滿足大眾的需求,一方面又能以誠實的態度,保留他的傳奇故事的真面貌,不要衍生出穿鑿附會的事來。我希望藉著這本書,能讓大家正確評斷他在工作上的態度,也能把他隱藏在耀眼成就背後的人格特質,顯露出來。
總算,天雷勾動地火
這麼多年來,關於費曼這個人,有許多逸事到處流傳。但我相信下面這段故事,講的人可能最多,但真正知道實情的人一定非常少。就是我父母親最後結成連理的過程,其中有一大部分,還是我爹奇怪的想法與做法。我媽是英格蘭人,遇上我爸時正好住在瑞士。她有個心願想要一面打工,一面環遊世界。不知兩人怎麼聊起這個話題,我爹就脫口而出,邀她到美國來當自己的管家。她回答說,可以考慮考慮。
兩人分手以後,我爹愈想愈覺得自己實在太魯莽了。一個四十歲的單身中年男子,怎麼會向一個二十四歲的妙齡女郎,提出這種可能會令人想入非非的提議呢?因此隔天早上,我爹又找我老媽,向她表示歉意。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位妙齡女郎居然答應到美國來做他的真正管家。幾個月之後,在父親的好友,也是《費曼物理學講義》(The Feynman Lectures on Physics)的共同作者山德士(Matt Sands)的協助保證下,母親就進來美國。山德士的保證非常重要,政府移民官員對一個單身中年男子為何引一位妙齡女郎入境,難免疑神疑鬼的。
在她抵達美國之前,父親就寫信給她,說:「沒有你,我什麼都搞不好,這裡一切亂糟糟的,快點來吧。」等她抵達之後,首先負責煮飯和清潔之類的工作,甚至還兼司機送男主人去加州理工學院上課,而我爹總是坐在後座。兩人以禮相待,彼此並沒有什麼羅曼蒂克的情懷。兩人還分別和別人約會、交往。我爹當時一定是頭殼壞了!
但是有一天,當他帶這位小姐去考駕照的時候,忽然開竅了。忙亂之中,還走錯了路,害得她幾乎趕不上考試。她在倉促之中應試,居然還能及格。我老爹很快就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這位女管家,準備向她求婚。但隨後又覺得自己太衝動了,因此他給自己一段心理建設的時間,在日曆上幾個月後的某一天,做個記號,暗暗決定,「如果到那一天,我還是沒有改變心意,就正式向她求婚。」在那一天來臨的前一晚,他心情激動,簡直等不及了,也沒讓女管家休息。時鐘一敲過十二點,他就提出求婚。幾個月之後,他倆就步上紅毯。
裝瘋賣傻,堪稱一絕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家裡的氣氛一直是非常活潑、快樂的。我們常常玩各種遊戲。我們常開車走很遠的路,來到完全陌生的地方。碰到岔路口的時候,我們常常選那條路況最糟糕或看起來最好玩的路走。星期天上午,老爹通常會先看報。他喜歡大聲讀報紙,同時還開著音樂、打鼓,或是為哥哥和我講故事,弄得吵吵鬧鬧的。有時候輪到他開車,送我們這兩個小蘿蔔頭去上學,他就假裝迷路,載我們往加州理工學院去。小孩子們會大叫:「不對!不對,不是這個方向!」他會說:「好!好!是這裡嗎?」說著,又往另一條錯的路開。「不是!不是!又錯了!」我們一面喊叫,心裡一面擔心一定會遲到。但我們總是在最後一刻,及時趕到學校。在我父親的很多技巧裡,裝傻耍寶堪稱一絕,害我總以為自己聰明得可以騙他。這件事對我童年性格的塑造,影響最大。
我只是不知道,有許多年,他都給認為是最聰明的金頭腦。事實上,他總是鼓勵別人,像平常人一樣對待他。他告訴我們的故事,總是強調自己做的蠢事情。我們晚餐時的談話,總是他今天又出了什麼糗事,例如:掉了毛衣,忘記了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和某人交談了半天,非常投緣,但就是想不起對方的名字。他不只在家裡談這些事,就連在外面也一樣。而且他行事相當隨興,有次他參加一場學術研討會,覺得旅館招待的方式太花俏了,很不喜歡,就拿起手提箱,睡到房間外面的樹林裡去了。每次老爹講得忘形的時候,坐在餐桌另一端的母親,總是微笑出聲制止他:「噢!理查,好了吧。」他總是取笑自己,我們也跟著他一起開懷大笑。
這種自我解嘲的本領,我認為是使他成為好老師的關鍵因素。他在解釋東西的時候,身段總是放得很低。他具有天生的本事,可以把很難理解的複雜問題,分解到可以理解的程度。他會拿一顆蘋果在手裡,舉起來,說:「你瞧,假設地球就像這顆蘋果……」。藉著這類簡單的比喻和舉例說明,一個本來無從下手的難題,就變成可以處理得了的問題了。
出於這股對教育工作的熱愛,和一種善盡社會公民義務的責任感,一九六○年代早期,他曾投身加州課程審議委員會,花了數不清的時間來審查小學的數學課本。一九七二年,還由於在物理教學上的貢獻,得到厄司特獎章(Oersted Medal)。這件事讓他開心得不得了。十年後,加州理工學院的學友會頒給他一個傑出教學獎。他的反應是,「做一件自己非常喜歡的事,還能得到大家的肯定,真令人高興。」
他對社會教育這件事滿懷信心與熱誠,但總是受挫於一些官僚主義和僵化的思想。我上高中的時候,他老是教我一些抄近路的方法來做數學家庭作業,而這些方法和老師教的做法常有出入。接著,中級代數的老師總是責備我,沒有依照正確的方式去解題目。我老爹覺得這位老師有點莫名其妙,只要能得到正確的答案,用什麼方法解題有那麼重要嗎?因此,決定撥空到學校和老師談談。可惜我的代數老師並不知道我老爹是何方神聖,以為他是來找碴的白癡。兩人當然不歡而散。老師到後來,還一直認為自己碰到一個數學一竅不通的傻子。我父親起初拚命忍耐,咬緊牙關不發一語,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大發雷霆。第二天,我就轉到別的班級去上課了。到了第二年,這種不依正統方法解題的做法,再度面臨同樣的困擾。後來變成由父親在家裡教我數學,我只去學校參加考試而已。
好為人師,善於溝通
在我整理老爹信件的時候,很多像這類事情的回憶,蜂擁而至,好像還只是不久之前發生的。我記得一九九○年曾經看過幾封父親寫的信,其中有一封我的印象特別深刻,是寫給他以前的一位祕書的。他在信裡感嘆自己的孩子還太小,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有機會含飴弄孫。我稍微算了一下,他寫這封信的時候,我才讀高二呢。我當時還覺得這件事很好笑,想像自己在多年以後再看到這封信,一定覺得很有趣。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是十四年了。二○○四年五月,加州理工學院把父親的檔案運給我,總共有十二抽屜的文件,好幾仟份的內容,把它們迅速瀏覽一遍就要花上很多時間。這些東西大部分當然是科技性的,是他和同事談論物理學的發展、參加研討會之類的活動,所留下來的筆記、信件、課程內容等資料。但是檔案裡面約有三分之一,並非是科技性的,這些絕大多數是信件。不僅如此,我想起家裡的儲藏室裡還有很多有關老爹的東西,如剪報、照片、家庭生活相片,以及私人性質的信件。
由於我父親的書,不論是演講集或故事,絕大部分都取材自口語的資料,全都經過編輯的精心潤飾。而我父親又經常把「我的文法不好」掛在嘴邊。因此開始的時候,我不敢奢望在他寫的東西裡,能找出什麼寶貝來。但是整理他的信件時,看著看著,我卻著迷了。寫這些信的人展現出思路清晰、見解透澈、體貼、謙虛、有教養、風趣而又迷人的魅力來。
我對父親寫了這麼多的信深感訝異,他不但寫信給科學家,也寫給一般人。海倫.涂克(Helen Tuck)是我父親的老祕書,從一九六○年代中進入加州理工學院後,就一直為我父親服務,接近三十年。根據她的說法,我老爸喜歡自己回信。他的桌上永遠亂七八糟,堆滿一些拆過或沒拆過的信。而他回信與否,完全看心情,高興了就回回信,否則就放著不理會。但似乎他高興的時候不多。
後來海倫說服我父親,由她拆閱來信,再把同類的信件整理在一起,使我爸可以一次整批的回信。我爸很喜歡這個主意。海倫很快就知道,什麼樣子的來信會引起我父親的興致,很快回信。當我把父親回信給許多尋常人的事,告訴幾個我爸生前的好友時,他們都覺得有些吃驚。他幹嘛浪費這麼多時間給陌生人寫信,而不多花些時間在同事身上。我拿這個問題請教一位同在加州理工學院的父執輩。他告訴我,那是因為我老爹是個非常親切的人。當然這是一部分原因,但我相信還有進一步的理由存在,極可能是我父親好為人師,總想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告訴別人。
在一篇他為加州理工學院《工程與科學》期刊所寫的、有關教育的文章裡提到:「問題在於清晰的語言。要有清晰的語言,才能和別人清楚溝通某個觀念。」雖然當時這段說詞是為數學教科書所寫的,但我相信從這段話裡,我們正好能看出他是個很有效的非凡溝通者。這些信件正好證明了他卓越的溝通技巧,以及他希望別人能瞭解的願望。當然,字裡行間也透露出他對世界的熱情與好奇心。這一點,我們從一段他寫給一個年輕學子的回信中,得到最好的詮釋:「你不可能單靠物理,就想發展出健全的人格,生命裡的其他部分也必須融進來。」
由於哪些信要回、哪些信不回,都是他自己決定的,我認為這些回信完全代表了他個人的行事風格,同時也代表他關心哪些事情,認為哪些事須做適當的反應。有件事令我嚇一跳也深受感動,原來他還寫過一封信給我的高中代數老師,為他帶來的困擾致歉。
字裡行間,真情流露
我決定把這些信件,基本上按照時間的先後順序來排列,只有少數例外。而調整的理由不過是注意到事件的連續性,想使事情更清楚、更有趣而已。另外,我把來信和回信放在一起,做個清楚的交待。日期最早的信件出現在一九三九年,是他寫給他母親、也就是我祖母的信。而由他寫給第一任妻子阿琳的信中,我們可以隱約看到他早年參加原子彈研發計畫時過得是怎麼樣的生活,並且勾勒出他年輕時甜蜜浪漫的愛情故事。此外,由於當選美國國家科學院的院士和得到諾貝爾物理獎都是很重要的主題,我也把和這兩件事相關的信件整理在一起。書裡其他部分的書信安排,只是想讓大家充分瞭解他生活上的浮光掠影。
關於我父親的書很多,我比較喜歡的是《別鬧了,費曼先生》、《你管別人怎麼想》與賽克斯(Christopher Sykes)所寫的《天才費曼》(No Ordinary Genius)。不過這些書都取材於口述的資料。但現在你看到的這本書,都是他親筆寫的信,這些信自己會說話。這些信綜合起來,展現出一種前所未見的費曼的特質。在某種程度上,寫信比談話更深思熟慮,充分展現出一種自信和親切的情緒。
雖然信件的對象是個人,但我考慮到影響個人的事件,時間往往很短暫,而這些信件所包含的意義卻有深遠的歷史價值,因此我還是以一個完整的主題,把它們呈現出來。在我閱讀了好幾百封信之後,我發現到有一篇東西可以代表這些信件所要傳達的意涵,就是他在諾貝爾獎頒獎典禮上發表的感言,這或許也是他最動人的表白,符合很多人心目中對他的尊崇。在這篇感言中,他似乎暫時擺脫那些經常困擾他的表彰與誇耀,得到一種內心的寧靜,而且對於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所有美好之物,表達出感恩的心意。這篇感言所流露出來的清澈、優雅、風趣和樂觀,或許正是這本書信集最好的緒言。
我的工作已經得到普遍的認同與應有的獎賞。我的想像力一再延伸出去,設法到達一種更高層次的理解。然後突然間,我發覺自己已單獨站在一個全新的角落,自然界的美妙模式在眼前開展,顯現出真正的宏偉莊嚴。這就是我的獎賞。
接著,我看到有些新的工具,讓人比較容易到達這種較高層次的理解階層。我也看到有人利用這些工具,竭力發揮想像力來探索更進一步的神祕。這就是對我的肯定。
接著,我得了諾貝爾獎,各種消息如雪片飛來。據說很多人拿著報紙,爸爸告訴媽媽,先生告訴太太,小孩子奔跑著去按隔壁鄰居家的門鈴,嘴裡嚷嚷「我早告訴過你」之類的話。這些人可能沒有什麼科技知識,擁有的只是愛護我和對我的信心。我接受到各種各樣人的道賀,從朋友、從親戚、從學生、從以前的老師、從我的科學家同事,甚至從陌生人。有正式的讚賞、善意的取笑、各種宴請、各樣禮物。總之,是各種各樣的訊息以多采多姿的方式呈現。
不過在所有這些訊息中,我看到兩個共同的元素。每個訊息都包含這兩項內涵。它們一個是喜悅,另一個是感動。(你們看,我以前常有的羞怯,現在都一掃而空了。)
我得到諾貝爾獎,讓這些人有個機會,把對我的感情宣洩出來,讓我也有機會知道。每一份喜悅之情雖然都相當短暫,但是有這麼多人藉著各種機會,一再於不同場合表達出來,終究匯聚成一種人類長久的喜悅與快樂。而每個人所釋放出來的,對彼此的感動,讓我深切感受到朋友和同伴的愛。我對這種感受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深刻過。
基於此,我要特別感謝諾貝爾先生,以及很多努力把他的願望以這種特殊方式表現出來的人。
因此,我要感謝各位,瑞典的朋友,感謝你們的榮典、感謝你們的號角、也感謝你們的君王--請原諒我的魯莽。我終於知道,這些繁文縟節也能打開人心內的窗。由聰明而平和的人民來做這些事,也可以激發出人與人之間的好感,甚至是愛,連遠在天涯的人也可以感覺到這股溫馨的情懷。我為我學到這一堂課,深深感謝你們。
父親讓我們知道怎麼觀察這個世界,也讓我知道如何開懷大笑。為了這個緣故和其他更多的事情,我深深感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