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匪、商人、探險家、英雄？：大航海時代的英國海盜

前言

　　一個國家該如何邁向富裕與繁榮？致力於振興產業的國家、積極引進外國資本（海外資金）的國家、努力開發能源的國家、設法擴大領土的國家、引發戰爭的國家等等──透過世界歷史，我們可以得知每個國家都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致力於追求財富。

　　一般教科書所記載的，通常都是採用技術革新、農業現代化、「工業革命」、擴大領土、接受移民、保護貿易、自由貿易、市場經濟化、通訊自由化、改革開放等政策來追求國家的富饒。而就國家政策來說，更常聽到的詞彙是「富國強兵」。在這當中，曾有國家採取了「教科書上未曾記載」的方式來聚積財富──那就是十六到十七世紀的英國。

　　當時的英國透過海盜行為追求富裕，並耗時二百年以上，建立起強大的大英帝國（British Empire）。儘管大英帝國確實是藉由工業革命奠定基礎，但當時的資金來源，一部分來自海盜所貢獻的掠奪品──即所謂的「海盜資金」──卻是不爭的事實。「海盜（Pirates）」是以「海洋」為據點、掠奪他人財物的犯罪分子，英國人泛稱為「海狗（Sea Dogs）」。然而，英國並非將「海盜」視為罪犯，而是重新定義為建立近代國家基石的「英雄」，完美地將海盜行為合法化、正當化。

　　舉例來說，為了將「海盜」正當化，英國人發明了「探險家（Explorers）」、「航海家（Mariners）」、「商人冒險家（Merchant Adventurers）」等名詞來稱呼海盜，而後代的歷史學家也將進貢王室的海盜船稱為「私掠船（Privateers）」，將王室涉入甚深的海盜行為合法化。事實上，日本也將這種經營私掠船的海盜譯為私掠船船員。簡單地說，若是結合國家權力進行掠奪行為，此時海盜就稱為探險家或商人冒險家，被視為英雄看待；但若在與國家權力無關的情況下進行掠奪，則會被視為犯罪分子，必須接受法律制裁。

　　從英國倫敦市中心沿著泰晤士河往下游走，就會抵達位於舊格林威治天文台旁的國立海洋博物館。館內介紹了十六世紀時，完成英國人首次環繞世界一周（環球航行）的法蘭西斯．德雷克（Francis Drake），稱其為「伊莉莎白女王時代的探險家」。此外，在青少年讀物（《偉大的探險家》系列）裡，也將德雷克描寫為「在發現新大陸的時代裡，最讓英國感到驕傲的海洋探險家」，極盡推崇之能事。然而德雷克其實是英國最具代表性的大海盜，對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國來說，更是史上最擅於掠奪的「掠奪王者」。儘管其後來獲頒女王伊莉莎白一世（Elizabeth I）策封的騎士（Knight）封號，但這純粹是由於他所掠奪的財寶造就了英國的繁榮，而非因為他完成了環球航行的壯舉。女王與海盜之間的特殊關係，可說如實反映了當時的英國國情。

　　在伊莉莎白女王的時代，英國擁有充分的技術足以發展為「海洋國家」抑或「海盜國家」。自從打敗強國西班牙的海軍「無敵艦隊」（Armada）後，英國便逐漸受到歐洲各國的矚目。其將囊括印度洋─東南亞海域─太平洋的廣泛區域稱為「東印度」，設立了「東印度公司」，意圖透過海外貿易掌控世界市場。正如各位所知，這間公司後來的發展非常顯著，成功輸入了香料（辛香料）、咖啡、紅茶、綠茶等商品。此外，英國貿易商亦將大量非洲黑奴走私到西班牙統治下的加勒比海地區。儘管伊莉莎白女王經常居中扮演當權者、幕後黑手與投資者的角色，但實際上與前述事件關係密切、總是以前鋒姿態負責執行任務的，正是本書的主角──海盜。如今享譽全球的知名保險公司勞依茲（LLOYD'S），以及高級紅茶的代表唐寧公司（TWININGS），都與昔日的海盜及其後代有著相當深刻的淵源。

　　海盜不只支撐了伊莉莎白女王時代的經濟基礎，當英國與其他國家爆發戰爭時，也會以特殊部隊的身分參戰，帶領英國獲得勝利。英國就是在這種結合海盜與國家權力的情況下，以十六世紀為出發點，建構起歷史上罕見的強國──大英帝國，並在十八到十九世紀，成為支配全球海洋的泱泱大國。相信當時如果沒有海盜的存在，英國恐怕也無法完成足以在世界歷史留名的豐功偉業。

　　放眼當今全球化的商業世界，具有「海盜精神」的企業，指的即是勇於挑戰又充滿開路先鋒精神的企業，以及經濟行為雖然遊走法律邊緣，卻能擁有高獲利的企業等。在金融業界，只要能開發出充滿野心的商品並強勢銷售，進而獲得高收益，就是「海盜銀行」。若以海盜出身者掌控金融這一點來說，長期以來始終執世界經濟牛耳的英國倫敦金融城（The City）＊，便是正宗的「海盜商業」始祖，或許也可以說，當前歐洲大陸的金融機構幾乎都是海盜商業的本家。

　　本書並非以「教科書式」的觀點將海盜視為犯罪分子，而是以國家機器權力運作的角度來探究英國此一「海盜國家」的本質。換言之，書中聚焦於名為「海盜」的武裝集團，試圖探索「海盜」一詞被賦予正面意義的社會背景與傳統，以及與現代社會相通的價值觀來源。為何明明身為罪犯，在英國及歐美等地，海盜卻被美化成「英雄」及「商人冒險家」？在此將試著一探究竟。

本書的架構如下：

　　第一章將焦點放在從海盜一躍而成國民英雄的「掠奪王者」法蘭西斯．德雷克身上，闡明伊莉莎白女王及其親信是透過什麼樣的方式利用海盜。

　　第二章探討英國與西班牙為爭奪海洋霸權所展開的激戰，說明蕞爾島國英國是如何利用海盜的活躍，戰勝強國西班牙的無敵艦隊。

　　第三章以被視為藥品、具有珍貴價值的香料的貿易為主軸，闡述英國與歐洲各國為了香料所展開的激烈爭奪戰，以及海盜為了贏得這場貿易戰爭而設立東印度公司的詳細經緯。

　　第四章探討的是貴族與富豪所珍愛的咖啡及紅茶，並橫跨十六到十九世紀，分析海盜主導咖啡貿易及其後的紅茶貿易時所依附的社會及經濟背景。

　　第五章則將探討與香料同樣被視為藥品、價格昂貴的砂糖。當時西班牙為了在加勒比海地區生產砂糖，極需大量的非洲黑奴，而此處將闡明女王及海盜如何為此巧妙地走私黑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