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

　　大宅，照滬人隱喻，並不指一幢豪華大房子，大宅謂大太太住的地方，相對小公館，則是其他身份曖昧女眷住所。

作者簡介

亦舒

　　原名倪亦舒，1946年生於上海，祖籍浙江鎮海，兩歲來港定居，曾就讀嘉道理小學、北角官小，中學畢業於何東女子職業中學，十五歲開始寫稿，第一篇小說刊登在《西點》，十七歲開始替明報寫稿，當時仍然是一位中學生。中學畢業後，曾在《明報》任職記者及擔任電影雜誌採訪記者和編輯。1973年，亦舒赴英國修讀酒店食物管理課程，三年後學成回港，任職富麗華酒店公關部，後進入政府新聞處擔任新聞官，做了七年便退下，當全職作家及家庭主婦，並移居加拿大。

大宅，照滬人隱喻，並不指一幢豪華大房子，大宅謂大太太住的地方，相對小公館，則是其他身份曖昧女眷住所。
 
「誠聘年輕司機一名，每週工作五日半，每日八小時，薪優，請將性別、年齡、履歷電郵——四十八小時內必覆。」
 
孔壹覺得這是一個轉職機會，他寫一封簡單自我介紹信，表明想在未來一年利用黃昏時間到工業學校修讀汽車修理，故此要辭掉宇宙旅遊車公司不定時工作。
 
孔壹向上司取得推薦信，職場人來人往，同事雖然不捨，也得祝他幸運，並歡迎他隨時歸隊。
 
孔壹做事仔細，他連帶把中學文憑、各類車輛駕駛執照，一併傳給未來東家。
 
然後，就是在家等消息了。
 
這一切，當然沒有對任何人説起。
 
廿四小時後就有消息，東家秘書邀他面試，説出時間地點，並且吿訴他：「你是應徵賀先生私人司機一職，光是接送賀先生。」
 
地址是石灣路一號。
 
孔壹的妹妹孔貳比他早出門。
 
母親已經穿戴整齊預備上班。尚不忘替他準備早餐。
 
家境雖然不算好，但三個人都有工作，已算萬幸。
 
孔壹用小機車載母親上班，孔媽咕咕笑，雙臂抱緊年輕英俊兒子的腰身，搭順風車。
 
孔媽在少女時期，也有一個漂亮名字，叫做張寬，結婚二十載，相當恩愛，不幸張先生在一場車禍喪生。
 
迄今床頭仍然放着他用過舊枕，當中一個凹位。平時，孔媽可是一點心事不露，只顧向前走，健康做人。
 
這也是，世上何止她一個寡婦。
 
孔先生是一個中級公務員，收入穩定，辭世之後，家庭環境產生變化，本欲讀藥劑的孔貳立刻改讀護理，孔壹改變升學計劃，找工作自立。
 
他對母親説：「我本來不大喜歡讀書。」
 
這是事實，一直以來，功課差強。
 
人就是這樣能夠適應環境，不然不會在短短期間凌駕其他生物霸佔控制整個地球。
 
那天大太陽。
 
孔壹換上整潔白襯衫，卡其褲，住家裏有這個好處，他比別的單身漢整齊。
 
放下母親，轉入近郊石灣路，忽然下起太陽雨。
 
他停下機車，取出塑料斗篷罩上，繼續行駛。
 
石灣路一號，是一座獨立小洋房，鴿灰色牆壁，淡棕色瓦頂，簡潔大方，沒有假的大圓柱，也不放石獅子，這戶人家，並非暴發。
 
一張小小標貼指示「應徵司機請入內」，孔壹沿着小路走到車房邊一個員工休息間，管工模樣的中年人招呼他坐。
 
他説：「我是莫伯，你是小孔可是，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