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許嫣醫生是位解剖病理學醫生,面對屍體多於面對病人。年輕女性終日面對死亡之後的人體,好些還是「有問題」的屍體,太可怕了吧。算不算是「厭惡性工作」呢?
如果你看本書兩三篇故事之後,定當不會討厭伊人的工作,甚至有志於幹這一行,成為解剖病理學醫生,或者法醫吧。
許嫣醫生玉手中鋒利的解剖刀,並不只剖開了屍體發現病理,或者死因,而在剖開了人間埋藏的喜樂、哀愁,剖開了世間煩惱的原因,我們不可避免的貪嗔痴。或者是天主教所言的七宗罪,看呀,人性如何光輝,也如何卑賤,死屍不只「說話」,亦在許嫣刀下,老老實實訴說了可敬、可憐的一個人生。
這些在殮房手術室的動人故事,猶如希臘哲學家在廣場水池旁討論人生,亦是春秋時代,各家學者在憂患旅程中說到的人生終極意義。
顯微鏡下,細胞、病毒都是如此艷麗、如此動人。細胞、病毒的主人的故事,亦出奇地動聽感人。這位客觀的研究者,理性如實記錄分析,卻令讀者領受感性的波濤,發出驚訝呼聲,或者沉吟的歎息。
許嫣醫生首部作品,我極力推薦,這是地道香港人的故事,是香港人共有的、該分享的感情。
劉天賜序於多倫多
二○一五年五四紀念日
序二
許嫣、Melody、病理部醫生、專欄作家、兩女之母、阿嫂。
肉食老闆、日本清酒代理商、牛三館館主兄弟伍智聰太座,自他們婚後於數也數不清連場與美食間相熟。
許嫣是我認識的第二位女性病理科醫生。第一位是病理專家、研究癌症遺傳、老朋友袁兆燦醫生的太座、學妹雪儀醫生。未熟悉前,總會懷疑如此柔弱女子如何得以天天面對血肉模糊與剛才還生勾勾的甩心甩肺五官打交道?細聽,別有洞天頗具意思。過去飯桌間常蒙照顧,聽到不少病理案例與知識。
與伍氏夫妻相交,再沒有比「酒肉朋友」四字形容更精確,餐餐美食永不泛泛,只怕同檯吃飯,大家忌諱生死血肉。事實喜聽第一手病理資料,人死如燈滅,往生了,那副臭皮囊不就是臭皮囊?讓醫生專家解剖得出結論,總算來去一場,有益人世。
未能時常名酒美食間得耳惠,猶幸許醫生報紙撰稿專欄,透過文字獻世演繹觀世音眼耳鼻手指結論,不單純醫學報告,另加豐富人性、感情、細膩文字,讀來得惠。例如《最難過的解剖》,縱使未誕兩女之前,這位準母親細訴如何面對解剖一名三歲忽死幼童,面對眉清目秀細緻五官,心情忐忑難眠,勉強入睡則噩夢連連。還有那對眼現無動於衷,淚乾了、流空了的年輕父母,她本來以為早已做好醫生的心理準備,堅定下刀的手與心無論如何難關重重,讀來一字一淚!
讀到《失去半邊的臉》,有另一番感受:割去頷骨惡性腫瘤的婦人,得優秀名醫操刀護理,半邊臉失去,卻未如別人眼中般愁懷百轉重重憂傷,只因不多,一個心細多情丈夫,失去半邊臉卻沒失去生存意趣,不時輕鬆幽默,溫馨風景透過文字,一字一笑靨。
鄧達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