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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的姊妹

預言的姊妹

Prophecy of the Sis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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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為雨下得正是時候,我根本沒注意到它的存在。綿密的雨絲一片片落下,像一張用銀線織成的毯子,落在即將入冬的寒酷地表。即使如此,我仍然一動也不動地站在棺木旁。

我站在艾莉絲的右邊。我總是在艾莉絲的右邊,我常想當我們陸續哭喊著被推向這個世界之前,還在母親子宮裡的我們,是否就是如此排列。我弟弟亨利坐在司機艾德蒙和維吉尼亞阿姨旁邊,這樣的座位安排可以讓他不必用到他的雙腳。剛剛還費了一點力氣把亨利和他的輪椅推向山丘上的墓園,好讓他可以看到父親安息的地方。

維吉尼亞阿姨在嘈雜的雨聲中傾身對我們說:「孩子們,我們得走了。」

牧師早已離開,我不知道我們到底在父親安息的土丘上站了多久,在詹姆士傘下的庇護,我有了一個安全的寂靜世界,將我跟真實之間畫出了一個小小的緩衝地帶。

艾莉絲示意我們離開,「走吧,莉亞、亨利。我們要在天還亮著之前回到屋裡,把鮮花放在父親的墳上吧。」我雖然比艾莉絲早幾分鐘出生,但很明顯的,艾莉絲才是掌控全局的那個人。

維吉尼亞阿姨對艾德蒙點點頭,他抱起亨利,轉身走回屋子。亨利的目光穿過艾德蒙的肩膀與我的相遇,亨利才十歲,但是他比同年齡的男生都要聰明。我在弟弟的眼中看到失去父親的黯然,一種尖銳的刺痛穿過我麻痺的知覺,落在我心中某個角落。艾莉絲或許是掌控全局的人,但我才是那個總認為對亨利有責任的人。

我的腳步沒有移動,它們不願意帶著我離開此時正冰冷無生命躺在土裡的父親。艾莉絲回頭看,她的眼睛穿越雨中看著我。

「讓我獨自在這裡一會兒。」我必須用喊的才能讓她聽到我,她緩緩地點點頭,轉身繼續走回博契伍德莊園。

詹姆士握住我戴著手套的手,在他堅實的掌握下,我感到一股寬心的慰藉,為了在雨中能讓我聽見他,他靠近我說:

「只要妳願意,我在這邊陪著妳,莉亞。」

望著雨水滑落父親的墓碑,我無意識地點點頭,讀著花崗石碑上銘刻的文字──

湯瑪士‧艾德華‧米爾瑟普
摯愛的父親
6月23日 1846-11月1日, 1890

墓地上沒有盛開的花朵,即便是富有如父親,在這即將入冬的紐約北方小鎮還是很難找得到鮮花,而我們之中也沒人有精力去想到要為了這個簡樸的葬禮準備鮮花。想想我真是不孝,居然事先沒有想過這些事,我環顧這個家族墓園,想找些什麼,只要是任何我可以留下的東西都可以。

但是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些小石子躺在雨中,在草地與泥沙彙集而成的水窪裡。我彎身撿起幾個包覆著泥沙的石頭,放在掌心待雨水洗淨它們。

我不驚訝詹姆士知道我這樣做的意義,即使我沒有大聲說出來。畢竟我們擁有多年的友誼,而最近,這份友誼似乎還多了一些什麼,不只是友誼。他的傘庇護著我,隨著我的腳步往前到父親的墳前,我張開手掌,沿著墓石的基座讓石頭自然落下。

我的衣袖隨著向前伸展的手臂往上縮起,露出手腕上一個奇怪的銀色印記,那是一個獨特的不規則螺旋狀圖案,它就在父親過世幾個鐘頭之後,突然出現在我的手腕。我偷偷瞄了一眼詹姆士,想看他是否有注意到這個。好在他並沒有注意到,我立刻將手腕縮回衣袖裡,小心地將石頭排列整齊。我將那個印記從我心中釋放出來,那裡已經沒有空間同時容納悲傷與擔憂,而悲傷是不會等待的。

我往後一站看著這些石頭,它們雖然不像我將在春天獻上的花朵那樣美麗或明亮,但它們是我現在唯一可以致上的。我拉著詹姆士的手臂轉身離開,放心地讓他護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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