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的真愛

導讀

現代少女的為難
　　　　　　　　　　　　　　　　　　　　　　　　　　─中興大學外文系副教授　劉鳳芯

　　因著女孩薇拉無時不在盼望真愛到來，也因著小說當中的真愛是依傍著一株白花繽紛的蘋果樹而發展，遂使得《薇拉的真愛》帶有兩小無猜的浪漫愛情元素。不過傳統愛情故事當中，女主角的生命意義始於愛情、卻也終於愛情；當公主被王子攫住小手奔赴紅毯，她的戲份便告終了，至於她往後的人生，觀眾也沒興趣再追究下去。但現代愛情故事當中的女主角不同，拜女性主義長年灌輸女性自主意識有成，生活在九○年代的女孩薇拉，顯然對自己的生命規劃多了一份自主和期待，是以她立意成就非凡；不過於此同時，她對愛情仍懷抱迷思與嚮往。於是，少女薇拉如何在追尋自主與追求真愛之間釐出一條不相違背的原則，便構織成《薇拉的真愛》一書的發展線。

　　身為現代少女，薇拉的腦袋瓜裡想必從小便注入不少女性獨立自主思維，因此她對於「追尋機運」、「非凡」、「重大」等瀟灑壯闊的字眼總是心嚮往之，滿腹美好想像，而對身邊一切看來平凡瑣碎的人事，則免不了鄙夷。但對薇拉，一名年僅十二、工作成就僅只於完成父母交付的家事、活動範圍囿限於大腹便便母親和教授寫作父親的跟前腳後、甚至連對真愛的假想對象也只能巴望眼睛所及的任何異性，她要如何創造非凡、甚至有何非凡可能性之實踐，是困惑這女孩、也使這女孩煩躁難耐之處。可幸薇拉聰慧易感，也好在那個關鍵的夏天，圍繞在她身邊的家人鄰居和同儕個個身懷絕藝、成熟明理、善解人意，他們包容薇拉的疑惑、並提供薇拉思索的空間，因此薇拉得以透過發問、自省、對話、並觀察周遭親友如何或藉舞蹈、音樂、繪畫、或書寫整理自我、表達自我、甚至自我解惑。而女孩在此探尋過程中，不僅開始發展她自己的述說，也漸次看進生活當中諸多隱藏於表面之下的東西。當那個十二歲的夏天結束之際，薇拉並未遠走高飛，有形的活範圍也依然圍繞著那顆危顫顫的蘋果樹，她追求非凡的懷抱未變，但對於追尋的方向與內涵，顯然已經具備更明確的定見。

　　在《薇拉的真愛》書中，女孩薇拉追求獨立自主的立意雖自始便顯堅決，唯對情愛，仍殷殷期待莊嚴深邃的高大男孩叩門，難脫傳統思維；兩者的矛盾與拉距，使薇拉在小說之初便擺盪在現代女子與傳統女性之間，尤其薇拉日日目睹母親大腹便便，那種分裂焦慮更時刻存在，如芒刺在背。面對薇拉之於愛情的迷惘與為難，作者梅可蕾蘭援用帶有後設風格的書寫技法，透過框架故事、故事中的故事、以及穿插通篇小說由寫作班學生汪妲所自編的愛情故事，呈現不同的愛情樣貌，藉此寫出薇拉對愛情的領會，也提供讀者思考愛情的線索。框架故事的敘述者是長大後的薇拉及其胞弟尼可萊思，她∕他們回顧那年夏天的成長，勾勒和標立出故事發生主線的時空情境和人物關係，不過讀者初讀框架故事，恐怕解惑不成，反而滿腦疑問，此時唯耐住性子讀完小說，使能得著其意。

　　至於故事中的故事，說的是薇拉十二歲的夏天，亦是小說主軸，薇拉對愛情的觀察與領會，在此部分多所著墨，其中，薇拉母親與父親尋常但親密的互動、馬修與薇妮若即若離的另類夫妻關係、哈芮斯之於薇拉不著痕跡的關注與示意、乃至幾位未婚姑婆的自在與自得，看在薇拉眼裡，都不斷挑戰與修正她對愛情的期待與定義。而汪妲與泰德的故事，原是薇拉嚮往愛情的最初典型，但薇拉讀著那澎湃但空洞、纏綿卻無虛的故事，也適時提供她對照與提醒。

　　《薇拉的真愛》這則浪漫愛情小說，擺脫傳統故事對女性的設限，寫出現代少女在追求自主與愛情抉擇過程中的折衝與突破。就如同現下許多具有女性自覺意識的文學文本經常援用的解決策略，梅可蕾蘭藉著描寫諸多文藝表現，提示現代少女擅用各類語言工具表達自我。但閱讀、書寫、繪畫、舞蹈等表達方式，向與白人男性所標舉的主流價值緊密連結，是以作者安排少女於書末同時完成獨立自主又兼顧浪漫愛情的圓滿結局，只怕又不自覺落入另一種現代少女敘事的窠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