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1
看見地獄,才能找到天堂 李偉文
這是一本不太一樣的非洲行醫紀錄,因為作者很有自覺地不希望將他這段經歷變成在非洲大陸救苦救難賺人熱淚的書,誠如他所說的,這只是一本一個剛大學畢業,到非洲服役短短十一個月的年輕醫師的紀錄。其實這本書最精采的地方也在於作者才經過多年苦讀,剛剛拿到醫師執照,就來到一個必須每天面對許多患者死亡的病房,而且也是他第一次到陌生的非洲大陸,待了不長不短的十一月。
因為這是一個人最有感觸的階段,不管是從醫者的身分或是到一個新國度。
記得賴其萬教授曾回應學生的問題:「如果只能有一個答案的話,請問您做一個好醫生最重要的條件是什麼?」他回答:「對人類受苦的敏感性。」的確,一個好醫生不只能舒解患者的痛苦,也能讓他們感受到有人關懷他們,使他們更能承擔這個痛苦。可是當一個醫生每天要看幾十個病人,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若是一個太過敏感的醫生,恐怕很難承受得了或擁有那麼大的能量來消耗。這也難怪往往醫生當久了,逐漸就只能冷靜地看到疾病,不敢碰觸患者內心世界。
因此,剛當醫生頭幾年,是最有感受的,也能時時刻刻體會到醫生是一種特殊的行業,就像醫學前輩王溢嘉所說的:「醫生和神職人員一樣,具有很濃厚的獻身意味,神職人員盜取了天國的奧祕,醫生則盜取了生命的奧祕,他們均是逾越了人生的某種範圍,而必須為此付出他們的許諾與誓言。」這種承擔,也正是作者體會到的「永恆的劫難與印記」。
而且對於一個陌生國度的瞭解與感受,也是以居住六到九個月最深刻,太短認識不足,太長卻又容易習以為常而少了初來者的敏銳。
作者來到的國度史瓦濟蘭因為有四分之一的人口罹患愛滋病,在沒有資源得到適當治療之下,死亡人數將全國的平均壽命拉低到三十來歲。作者待的內科病房大多是愛滋病與結核病,這兩個我們似熟悉卻又陌生的病。
我們跟著作者不斷面對著挫折,面對著人的無能為力,正如面對我們每個人自己的人生,我們必須謙虛,很多時候我們沒有答案,正如很多疾病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也有很多疾病根本是無藥可醫的。
每個軟弱困惑,懷疑不安的時刻,就如同身處地獄,可是也唯有當我們能看見恐懼的地獄,進而接受,甚至同情而理解時,才能找到內心的天堂。
本文作者為牙醫師、作家
推薦序2
怪咖--阿布 廖學聰
我常誤叫他為阿布都拉,想像他帶著阿拉伯頭巾,不安分的坐在駱駝峰上。二○一一年十一月至隔年七月在TMM in the Kingdom of Swaziland 服替代役,有一大段時間當我的厝腳,要求養寵物。祕書Vera翻出租賃合約,上寫不准養寵物!讓他落落寡歡。某天在義診的場上有人賣雞,他花三十元買一隻,說:這是家禽,不是寵物。這隻好命雞被他餵了幾些雞不該吃的東東,開始下蛋,舉團歡騰,以為從此不用再買雞蛋了。沒想到也因為雞會下蛋,有人偷蛋時連帶把雞也帶走。
杜團長為了讓阿布重展歡顏,特地向外交部禮賓官Corruption來一隻長腳雞,很會跑,肉很結實,看起來就是好吃的樣子。沒幾天,腿長不敵野狗嘴饞,只剩幾片雞毛飄飄。此後,每看到野狗從門口經過,阿布撿起打狗棒就像風一樣的追出去,來無影去無蹤,從沒打到過任何一隻,反倒拖鞋、球鞋被狗從玄關叼走。狗就是叼走他的,從不叼走他同梯殷士閔的。
接下來團長又從僑胞家要來三隻鵝。美其名要他發展醫團的第二事業,讓阿布每早起來切高麗菜、煮鵝飯,倒是把鵝養得肥胖可愛,會自動巡視社區,讓全社區都是鵝大便。團長受不了,請御廚來宰鵝。阿布落下狠話:不准任何人在他離開史瓦濟蘭之前宰鵝,就是國王三世來也不行!
最終,某天阿布跟團長都不在的時候,我們把鵝送走了;本以為公鵝會享齊鵝之福,沒想到是兩隻公鵝一隻母鵝,母鵝輪流被欺負很是可憐。
怪咖阿布在學術上也不是泛泛的,代表醫團回北醫參加住院醫師論文發表得名,也被選為年度優秀替代役男。更奇特的,讓他去精神科問個藥名,兩位精神科護士一直跑來邀他去看精神科門診。要不是役男不得獨自作業,阿布早就是史瓦濟蘭精神科名醫囉!也早就解決「寄生蟲會不會引起精神病」的雞跟蛋先後關係之疑問了。
如果您以為怪咖阿布真的那麼溫馴逗趣好搞,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他那種理想性的堅持,會讓您有Autism﹙自閉症﹚ 或 Obsessive-compulsive﹙強迫症﹚ 的感受。在〈氧氣〉那篇文章裡,他就是硬要把氧氣筒搞來,讓男女護士嘟著嘴,史前無例的推床推氧氣瓶去照X光片。片子還沒回來,病人嚥氣了,跟我想的一樣。不過所有的家屬都感謝他,因為他們有明瞭有感覺。阿布可能不知道護士們很正式的向我抗議:就要死了還要做!?我跟護士們說:他真心的而且努力的去救您們的同胞!
欣賞完怪咖阿布的替代役男經歷和心路旅程之後,忍不住要跟阿布說:沒有我們,他們的日子可能差一些,但是更自在;我們老是要他們學這學那的,做這個改那個的,真是攪混一團春水。不過,您的真情,我們的真意,攪動著他們的每一天。
本文作者為「臺灣駐史瓦濟蘭醫療團」(臺北醫學大學承辦)副團長
推薦序3
一趟奇異旅程 查理王
人生很短,短到很多地方來不及去造訪;世界很大,大到以生平之力無法走遍全球。要能走訪一個國家,需要多少的緣份;一如要為一本新書寫序,也同樣需要緣份俱足。
我翻找了自己網路上已經呈現「荒煙蔓草」荒廢多年的部落格「查理王、看世界」。赫然發現,當年因為服務於旅遊業,有緣在一年之內前往史瓦濟蘭兩回,也不過是二OO五年的事,怎麼才幾年的光景,那回憶彷如前世般的遙遠。
有「非洲小瑞士」之稱的史瓦濟蘭,沿途山巒起伏、美景如畫,阿布以詩意般的筆觸描述著一位替代役年輕醫師的親身見聞。在這平均壽命最短、有四成人口感染愛滋的國度裡,人民每天都面對著生與死的交界,很多情境是長期享受安居樂業的台灣人難以想像的。我們太習慣處於「光」的溫暖及掌聲,而這宇宙長期給予我們飽滿的滋養,是不是為了讓我們也能成為一束光,照亮這世界更多還需要溫暖及光亮的暗黑角落?一如阿布說的,「光,是魔法,是力量,而放映師躲在光的起源處,卻從來沒有一束光線打在他臉上。」
這本書,讓我重新憶起當年造訪史瓦濟蘭時的天啟。阿布文人般的書寫,有著醫師般的犀利與洞見,帶著省思般的文字,本身就是一趟旅行。推薦給你這趟奇異旅程。
本文作者為「TalentHub」、「六年級大會堂」共同創辦人
自序
本書的禁忌症與適應症
這不是一本關於醫龍或史懷哲的書。
我在兩位主治醫師的指導下負責內科病房,粗略估計,大約有兩到三成的病人無法活著離開醫院。我們的病人幾乎全都是愛滋病患者,不但無法根治,甚至許多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身為醫師,我無法阻止這一切。
這不是一本歌頌神妙醫療在非洲大陸救苦救難的書。
台灣駐史瓦濟蘭的醫療團有該國唯一的神經外科醫師與神經內科醫師,也提供了史國政府最新的電腦斷層儀器,是腦外傷、水腦症、或癲癇患者的最後希望。但在病房裡,連基本的檢驗與X光都會缺貨,甚至連換藥給藥都能出差錯;醫療在這裡只能在基礎中掙扎。
這甚至不是一本賺人熱淚的書。
我知道,寫那樣的書只須強調非洲人多貧窮多可憐,疾病帶來多大的痛苦,附上孩子們天真無邪笑容的大張照片,很容易讓人流下兩滴淚,掏出原本要吃大餐的五百塊投入捐款箱,馬上感到道德盈滿靈魂提升。但這樣的觀點並非全貌,單純的同情往往來得太過輕易與單薄;我們很容易感覺到可憐,闔上書嘆口氣然後因為心裡廉價的同情而原諒自己。但世界並沒有改變,問題不會消失。
因此這是一本關於挫折的書。在寫作的過程中,我逼自己面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自己的弱小,在一場一場與死神的對弈中又輸掉了那盤棋。在這個死亡無處不在的病房裡,我收起在台灣醫學中心裡仗勢著醫療資源後盾而過度膨脹的自信心,開始謙卑地學習一個醫師最基本的課題:當我已經無法治癒疾病,是否能最少維持一點陪伴,一點尊嚴?
除此之外,這也是一本關於人的書。關於各種疾病、病人,以及關於在貧富不均的社會裡,人性可愛與醜陋的一面。我無意將史瓦濟蘭美化為一個天堂,因為每個地方都可以看見魔鬼的影子;而只有勇敢面對他,才有可能發現後方來自天堂的微光。
最後,這也是關於我的書。這本書記錄了我2011至2012年間在史瓦濟蘭的大小事。我不是英雄,不是醫龍,只是個剛畢業就到非洲服役的年輕醫師;對結核菌會恐懼,在參觀機場時會想家,遇到死亡時也想別過頭不去看。我在院子裡試著種菜養雞養鵝,想像當個農夫;因為害怕發胖而努力運動,也曾為技術團的狗狗大傻過世而難過許久。我試著將過去的生命與非洲經驗連結起來,許多看似沒有交集的弧逐漸構成一條幽深的隧道,然後發現:這條隧道其實就是答案的本身,我正走在其中,一步一步穿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