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宋相趙普說“半部《論語》治天下”,彷彿讓人覺得有點誇張,但中國自古就有“一言興邦”之說,何況半部呢?問題的關鍵是說易行難。其實,《論語》本質上就是一本“治書”。二十篇基本上講述了兩個主題:怎樣做人、怎樣做官,且二者都是為“治國平天下”服務的。前者講述的是“君子之道”,後者講述的則是治國之道。“君子之道”多是修身立德,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孝悌愛人;以其為做人準則,學而時習之,朝聞道夕死可矣。“治國之道”多是二帝三王的德政仁風、正己正人、公正無私。而又分君道、臣道,二者則一於王道。而古之君子大體是指士大夫階層,是與下層的小人(物)百姓與不道德的小人相對而言的。所以它既可以稱之為一本“君子人格之論”,也可以稱為“治術官德之語”,雖然君子之德與官德很難分得開,但二者還是有區別的。因而《中國人格讀庫》叢書,將張居正直解的《論語》一書,分選出了《孔子論大君子做人處世》、《張居正解說士君子官德修治》兩冊輯入。
本書以明萬曆年間張居正的《直解論語》為底本,重新編選校點,肯定與其他註釋標點本有所不同,而張居正的分節也與傳統版本不同,特此說明。編者文責自負。在編選過程中,儘量考慮到兩個本子的主題需要來分編。如有舛錯訛誤不妥之處,敬請讀者、方家教正,不勝感謝。
編者
2014年9月於北京
一、君子風範:學問、友愛、無怨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學而第一》
【張居正直解】
[學]是倣效。凡致知力行,皆倣效聖賢之所為,以明善而復其初也。[習]是溫習。[說]是喜悅。
孔子說道:「人之為學,常苦其難而不悅者,以其學之不熟,而未見意趣也。若既學矣,又能時時溫習而不間斷其功,則所學者熟,義理浹洽,中心喜好,而其進自不能已矣,所以說不亦說乎!」
[朋]是朋友。[樂]是歡樂。夫學既有得,人自信從,將見那同類的朋友皆自遠方而來,以求吾之教誨。夫然則吾德不孤,斯道有傳,得英才而教育之,自然情意宣暢可樂,莫大乎此也。所以說不亦樂乎!
[慍]是含怒的意思;[君子],是成德的人。夫以善及人,固為可樂,茍以人或不見知,而遂有不樂焉,則猶有近名之累,其德未完,未足以為君子也。是以雖名譽不著而人不知我,亦惟處之泰然,略無一毫含怒之意。如此則其心純平,為己而不求人知,其學誠在於內,而不願乎外,識趣廣大,志向高明,蓋粹然成德之人也。所以說不亦君子乎!夫學,由說以進於樂,而至於能為君子,則希賢希聖,學之能事畢矣!
【編者按】
開篇而言喜、樂、無怨三情致,豈只為學當如此?人生百事都當以愉悅的心情而待之、處之、為之,自是另一番境界,而何苦之有?一有功利之心,目的性太強,一切便成為負擔,便苦不堪言、憂心忡忡、患得患失,必無所成。而孔子所言之學問與道德成就、以友待人、不為名累,忠恕於人,堪稱君子風範,所以孔子言「不亦君子乎?」在那個時代,「有朋自遠方來」,足見君子學問、人格的感召力與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