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一)
依出版順序,《霧,鎖港了》是我第四部詩集,確切說來算是我第二部詩集。前二部詩集:第一部《春夏秋冬是你的臉》(一九八一年五月出版,64頁),第二部《人牆與鐵絲網》(二○○○ 年三月出版,500頁),相較而言,兩部詩集出版頁數竟相差400頁。就我目前個人詩觀,第一部詩集出版是屬年少青澀之作,談不上什麼詩藝,完全藉助詩歌直抒情感,想到哪就寫到哪裡。當時,因出版倉卒不夠周延,比起前作第二部詩集,在詩藝方面稍有長進,但仍然以抒發奔騰的情感居多。在此部詩集之中,記錄不少當時台灣社會所發生重大事件,如果將來時間允許,將重新修訂再精選出版。我又想,或許這些詩作能為台灣社會留下時代的見證,傳達底層人民的心聲。如〈人牆與鐵絲網〉、〈一九九九年台灣921大地震〉、〈選舉組曲〉等詩輯。
(二)
二○一七年十月中旬,我出版了詩集《永遠不敢伸出圍牆》, 期許自己能每年出版一部詩集,但這雄心大志卻因保全工作繁重而放棄。畢竟時間非常零碎,寫詩往往透過靈光乍現,藉由詩神眷顧降臨,隨即掌握詩之準星而快速書寫。其中,多首詩作都不是在書桌上完成,而是在工作中抽空奮然寫就,但多半為短詩。每思及自己到了這種年歲還能繼續創作,已屬幸運,更應該埋頭創作才是。此外,我經常告誡自己在詩藝上要精益求精,不可因為較著重閱讀而疏於詩創作。幸好,平日有摯友振瑞不斷鼓勵敦促,促使這部詩集才得以早日出版。
(三)
這部詩集收錄我二○一二至二○一八年間詩作約300首,大部分詩作在自己臉書社群發表,我依然要盡力記錄台灣這些年來社會所發生不公不義現象,給予強烈的批判。基本上仍然維持自己一貫的寫實風格,力求詩藝臻於完美。雖然自知詩才淺薄,這也是我多年以來努力實踐的目標。不苛求得到什麼名聲,只求自然寫實而不矯情做作,不依附任何權勢去歌功頌德。對於當權者或獨裁政權走上歧路,身為詩人就應該及時反映出來,不可失去批判的勇氣,甚至提醒自己,儘管心中充滿悲憤,都不可讓詩作淪為無謂吶喊。
最後,要衷心感謝好友邱振瑞再度為拙作撰序,以及秀威資訊文學主編鄭伊庭小姐與石書豪先生鼎力協助編輯,在此用申謝忱。
二○一九年一月十五日
何郡 寫於台灣新北
推薦序
一座隨時噴發的活火山
每次與詩人何郡談詩話舊,在提及他的創作過程時,我總要這樣譬喻,他的詩人特質就如一座火山,一座隨時噴發的活火山。這時候,我就具有兩種身分,首先,我們是長期為詩歌爭取尊嚴地位的戰友,歷經過戒嚴時期的恐怖餘威,吃過這方面的苦頭,自然很清楚在他詩歌中的激揚之情,更明白時代為他烙下的印記。其次, 我還必須擔任地質考察者的任務,紀錄其岩漿如詩是如何憤怒爆出的,包括覆蓋在地面上的火山灰,那些狀似安靜卻不安的落塵,我都要仔細拍照存證,以便將來撰寫序文之用。
因此,當他的詩集《霧,鎖港了》即將出版,要我為其作序自是欣然應允,我恰巧可以寫點有用的文字來介紹他,讓我有機會對其詩歌風格做些敘述。
幸好,我多年來的努力沒有白費,沒有因於我的疏忽而徒勞一場。我不同意何郡的自謙說法,他經常說自己寫詩的技巧不高,遣詞用字方面顯得粗糙,缺少精緻和唯美情調,讓他的詩歌失去了光彩。
不過,我則持不同看法,乍看下,他的詩歌的確直白奔放,與臺灣主流派的詩風大相徑庭,說遠一點,這種詩作不可能進入各大文學獎評審的視野中。事實上,從他的整體風格來看,這都是無關宏旨,尤其後者前仆後繼的誘惑,他似乎早已把它拋到腦後了。
在我看來,他的直抒胸臆作詩,就是他的詩歌方法論,不論是他本人意識到,或者無意識的慨然成詩,這就是詩人整體生命的展現。
換言之,他與撰史的歷史學家不同,不出突顯自己獨特的融貫性和結構,進入史料的構成和論證,並不因為了吸引讀者的閱讀, 而刻意寫得有趣,在吟咏詩歌的中途上,刻意安排繞彎和折返。相反地,他像是奔騰的溪水一樣,既然衝出諸種禁錮,就要奔流而出順流而下,直到山谷和平原的彼方。而這才是屬於何郡詩歌的精神價值,屬於其詩歌生涯的獨特印記。
若撇開寫作技法的成見,細心的讀者同樣可以發現,他總是以最強的音量來表達他的政治觀察,不畏強權的立場,勇於挑戰禁忌的異端精神。他從不隱匿自己的立場,迎向危險的處境。例如,他聲援「香港雨傘革命」的詩作皆然,甚至不惜捨棄華麗的詞彙,用吶喊的激情以接續那被壓抑的正直之聲。這也許是政治抒情詩所要付出的代價,但是依我看來,他卻甘之如飴,欣然地迎向每一場暴風雨,在摧折意志之中顯示自身。
在臺灣,像何郡這樣的反體制的詩人,已經快要瀕臨絕種了, 我們可能無力進行搶救復育,卻可以盡其所有應援和支持。我正是秉持這樣的信念,答應為何郡的詩集作序,今後他將陸續出版和詩集散文集,而我必定發揮置入行銷的行動,每部作品都由我來寫序,藉此透露詩人的危險與榮光。
邱振瑞 寫於二○一九年一月二十四日,臺北陋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