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趨勢觀察II
抓潛流望顯流
「在長期的政治戰略預測領域裡,專家不丟骰子的族猴子更準。」
2002年諾具爾經濟得主丹尼爾.卡內曼的如此說1。這不只是經濟學者對政治戰略學者的評價,恐怕也是政治戰略學者給人的普遍印象。後者遇到未來趨勢的判斷喜歡用「謹慎樂觀」一類模稜兩可的說法。講穿了,就是「說了等於沒說」。或者,他們「冷飯熱炒」的把新聞報導重複一遍。也許,他們依據當下狀況無限延伸當作未來趨勢的判斷。最後的結果經常失準,無怪卡內曼教授評價政治戰略學者預測能力不如丟骰子的猴子。
也許因為如此,美國政治系教授告誡博士學生:我們只做分析,不做預測。
如果熟悉政治戰略的人尚且無法預測趨勢,國家高層如何做決策?古時名將如何在戰爭迷霚中準確判斷情而殲敵致勝?
「趨勢觀察」應該是有方法的。
2008年黎明文化出版拙作《偶爾言中》。書中59篇中英文短文發表於1998年至2008年。其中,短文事先預測而隨後發生的事件共11項。而此11項預測皆非當時主流的看法。比較突出的個案包括1992年預測解放軍台海飛彈演習,之後於1995/1996發生;2000年至2008年三次美國統大選--小布希當選、連任,及歐巴馬當選;以及2004年江澤民辭中共軍委會主席等。
那些「幸運的巧合……事例反映了(筆者)笨拙的苦功及多年失敗後所獲得的心得。心得有五:大量資料;三軸一點(分析法);正反上下(分析法);挑戰主流;去使命化2 。」這五項心得就是「趨勢觀察」的方法。
您眼前這本《偶爾言中II》在12年後延續《偶爾言中》的探討。所收集的70篇中英文評論發表於2008年10月至2019年10月。其中,事先預測與主流相悖而隨後發生的事件共10項: 「 2019年5月,預測小英連任情勢翻升」;「2017年10月預測王岐山將留任」;「2016年9月,預測菲律賓所提向海牙國際法院所判的南海仲裁案將成『歷史腳註』」;「2013年3月及5月,預測剛上台似乎地位不穩的北韓幼主金正恩將成功鞏固權力」;「2013年3月,分析美國將出廠部署的F-35全能戰機瑕疵累累」;「2013年2月雖然中日因釣魚台事件敵對性升高,『中日不免一戰』看法流行,前瞻中日無戰事而且終將和解」;「2012年4及10月兩次預測胡錦濤將裸退」;「2012年9月中越關係緊張,分析中越鬥而不破,不會起軍事衝突」;「2012年8月預測歐巴馬將連任美國總統」;「2012年2月分析當時少為人知的習近平有七項政治資本,潛力雄厚」。
筆者從錯誤裡探討「趨勢觀察」的方法。除了2008年提出的五項心得之外,值得強調的還有以下三面向:
「看電影翻照片」:電影由許多照片組成。趨勢有如電影,現況有如照片。趨勢是動態的,現況是靜態的。若要預判趨勢,切勿拘泥現況,以現況描繪未來通常誤判。我們要像看電影般的掌握趨勢,切勿停滯在電影某個畫面照片而裹足不前。照片,翻過去就是。
「抓潛流望顯流」:歷史的軌跡不是直線延伸。否則羅馬帝國今日仍在統治歐亞大陸西部,秦漢帝國仍在統治歐亞大陸東部。歷史的軌跡更像交錯的起伏曲線組成的接力賽跑。每條曲線由底面逐漸上坡登峰後下降,最後被另條上升曲線所超越取代,如是者再,向前無限更遞延伸。
有志於「趨勢觀察」的同好所面臨的挑戰是及早靈敏的抓住將要上升的「潛流」,不斷的跟縱,預知「潛流」將要浮出,經過「黃金交叉」,取代之前的「顯流」,而成為新的「顯流」。
「重個案輕理論」:政治戰略的理論是根源於過去發生的事件,簡化成清晰簡單的原則。它應用於了解過去很方便,應用於預測未來很危險。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因為參與的國家事先都積極備戰以防萬一。他們雖然不想打,但一件意外發生,各國上足發條的軍事機器自動開始運作,如「轉圓石仞之山」,一發不可收拾。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因為英法「同盟國」誤用第一次大戰教訓的理論,以為備戰引發戰爭,所以綏靖忍讓「軸心國」的希特勒發動侵略許久而無作為,一直到戰火失控才覺醒。
「趨勢觀察」要假設每件個案有其獨特性,大量收集資料製成大事記,尋找此個案獨有的脈動和軌跡。要避免輕易套用根據過去事件所建構的理論,以免誤判。
以上為筆者淺見,希望藉此拋引玉,邀請有志趨勢觀察的朋友,共同切磋。
感謝資深記者及著名國際的時事評論家丌樂義先生再度費心導讀,並協助促成此書之發表。
感謝黎明文化再度惠賜出版機緣。
林中斌 2019年10月29日
註釋
1“And in long-term political strategic forecasting, it,s been shown that experts are just not better than a dice-throwing monker.”Daniel Kahneeman, 2002 Nobel-winning economist, author Thinking Fast and Slow. “10 Questions”Time Deccmber 5, 2011 p.64
2 林中斌,「趨勢觀察:從失敗中獲取心得」《偶爾言中:林中斌前瞻短評》(台北:黎明文化2008年10月)頁i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