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18年8月20日,我因大腸癌在台北馬偕醫院開刀,住院19天。住院期間一直在想,如果這一刀開下去有個意外,我就這樣走了,會有遺憾。說起來有點莫名其妙的遺憾是,我搜集整理了好多年有關台灣外來語的資料,就這樣報廢了,我的孩子對這個主題沒有興趣。開完刀就一直想著出了院一定要認真把它整理好。出院後第一個禮拜就去電台主持節目。第二個禮拜,「玉山社」總編輯魏淑貞小姐到電台來看我,還帶來一些補給營養的食品。我跟她談起我在醫院的想法,她馬上說,您好好整理,我們玉山社來出版。給我打了一劑強心針。我當然很興奮,從此每天一大早起床就開始工作,但還是會隨時想起她的提醒:小心不要累壞了身體。
說起「外來語」,我一直有興趣。當年主編《新書月刊》的周浩正兄邀我寫稿,我就在上面發表了一陣子,因雜誌停刊而停筆。而後《聯合報》「繽紛版」前後任主編王婷芬小姐和馮曼倫小姐邀我繼續寫,寫了一陣子,《聯經出版公司》薛興國兄說算算稿子可以出一本書了,於是就在1989年(民國78年)年出版了《外來語》這本書。
2005年我晚了40年、65歲考進了「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台灣文化、語言及文學研究所」,碩士論文寫《台灣小說中的外來語演變―以賴和及王禎和的作品作例》,請鄭良偉教授當我的指導教授。論文口試完了之後,鄭教授很認真的告訴我:「你應該好好寫一本台灣的外來語。因為你一直對外來語有興趣,你也搜集很多資料。這樣一本書,除了你以外,沒有人可能寫。因為台灣的外來語比較特別,你會華語、日語、英語以及台灣白話字,很少人有你這樣的條件。我等著你寫出『台灣的外來語』這本書。」這是引發我想寫這本書最早的動力來源。
說起台灣白話字(羅馬字)真的很感慨。記得1980年代中期,當時還不認識的鄭良偉教授,經常在《自立晚報》刊登以「漢羅台文」翻譯我以華文寫的文章,打聽之下才知道他是遠在「夏威夷大學」的語言學教授,打聽出他的通訊地址才和他聯繫。1995年底他寫信告訴我,陸續在《自立晚報》發表翻譯我的文章,即將由台北「旺文社」出版,要我和出版社連絡,幫忙作最後一次的校對。一面校對一面臉上冒汗,除了鄭教授以外,這本書還有一位譯了幾篇的譯者吳秀麗小姐。我生在台灣、長在台灣,用華文寫出的文章,還得假手他人譯成「台文」。大約在1999年有一次鄭良偉教授回來台灣碰面時,他問我為什麼不用「台文」寫文章,一定比別人翻譯的更生動。我回答說我不會羅馬字。我高中時是在浸信會受洗的,後來考進東海大學作禮拜都是用華語的,所以沒有機會學台灣羅馬字。他說:為什麼不學?問得我啞口無言,對呀,為什麼不學?於是先去買了一本鄭良偉教授編著、台灣學生書局出版的《台灣福建話的語音結構及標音法》,2000年1月還去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總會樓下書店買了一本《白話字基礎教材》,認真學習閱讀、唸、寫。大概三個月後我就開始用電腦寫「台文」了。真的要感謝鄭教授的鼓勵。
這本書寫完之後,發現「台灣的外來語」跟別國的外來語很大的不同點,是「台灣的外來語」有多種發音,有台語、華語、日語、英語、粵語(廣東話)、印尼語,甚至還有華英混合發音的。所以我不是用文字(華文、日文或英文)來標示外來語,而是以發音來標示。這和台灣甚至各國外來語的書是不一樣的。
這本書之所以能出版,當然要感謝「玉山社」的總編輯魏淑貞小姐,要不是她不停地鼓勵及催稿,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寫成。在寫稿當中,好朋友沈晟醫師和夫人楊如娃幫忙校訂文稿,減少了一些錯誤,特此致謝。
李南衡 敬識
2020年5月4日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