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你要相信時間,我們總會抵達明天。」
我記得《想把餘生的溫柔都給你》的第一場簽書會,講到了:「我認為能夠給別人溫柔是足夠強大的人才可以做到的事,我不僅可以溫柔自己,甚至強大到可以把溫柔都給你。」其實,這句話就是書名的全意了,我許願著─有一天,我可以強大到把溫柔都給別人。於是書名裡的「你」,一直是個虛幻的名詞,沒有實指的人物,沒有投映的對象,或者更加準確的說,是餘生裡的某一個你,世界裡的某一個你。
這是一本為我自己寫的書,在截至二十二歲前, 我將人生中最重要的六個關鍵字提了出來,寫下那些深刻的感受,儘管這些文字未必那麼善解人意或霜花如刻,可是它們都代表我,代表著自己歲月裡的某一種痕跡,時間從我身上躥過的痕跡。想到這裡,我就想在十二萬冊紀念版本裡,加進「自己」這個關鍵字。因為這一切都是關於我的。
書裡寫到的青春,讓人怦然心動的初戀、許多次離鄉與出走的旅程、與一些人的相遇與失去、在時間裡感受到的殘忍和感動,以及我認為餘生裡應該有的一些浪漫和盼望。最後新加入的五篇,補全了這本書首版初刷到四十四刷為止的時間, 在生活裡東奔西跑的過程中,受到的一些崩傷和仰望。
於是我走在了那時沒有想像過的明天,抵達沒有盼望的遠方。生活不曾停息,一路馬不停蹄。
被時間追趕到明天,一點一點。有時候走得快,有時候走得緩,可是當我過頭看,我發現自己已經在這樣不斷迎面而來的明天裡,走了好遠。遠到我已經開始有點記不清最初的自己,也遠到我再也沒辦法沿路折返回到最原始的起點。同樣地,遠到我已經超越了從前自己的夢想,也遠到比曾經的自己更加勇敢和堅強。
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是否已經足夠強大到能夠把自己的溫柔都給別人,但是我能確定的是,我一定已經比初刷時候的自己更加強大,經歷了更多的事情,走過更多硌腳的石路,遇到過更多不同色彩的人,在屬於自己的故事本裡,寫過了更多深深淺淺的文字。
我記得曾經有人問我,為什麼要選「餘生」這個詞語?因為通常講到餘生,都是負面的,是剩下來的,是差不多已經走到盡頭的。
當時,我是這樣回應的:
在我活過的歲月裡頭,有一段很黑暗的時間,如身在岑壑深谷,沒有光彩,沒有活力,明明知道自己活著可是卻感覺不到心跳,明明用盡了力氣卻還是沒辦法奔跑。在這樣的日子裡,我從來不期待明天,我覺得未來太過於模糊而巨大了,所謂的餘生裡淨剩下不好的念頭,又要我怎麼繼續往前走。
於是我把生活的目標放在「明天」上,不要去想遙遠以後,不要去想久遠的未來,先想好明天,先過好明天,那麼一天一天的,就可以累積成數不盡的餘生。
一瞬間,餘生這個詞語變得好浪漫。所以我喜歡餘生,我雖暫且不知道餘生是短暫還是漫長,可是我想去喜歡餘生,讓它不那麼沈重,不那麼邈遠,它就在眼前,就在明天。
在所有三個字的情話裡,我最喜歡「明天見」。
或許今天的我很痛苦,或許我對於人生、對於世界沒有任何的期望,或許每分每秒太多的遺憾無法填滿,可是至少在一句「明天見」裡,能夠讓我活過了今天。就像是太宰治在書裡寫到:「我本想這個冬日就死去。可最近拿到一套鼠色細條紋的麻制和服。是適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活到夏天吧。」
明天見,然後又是下一個明天見,然後在更多的明天見裡,慢慢地堆疊成餘生這個詞語。
現在,我抵達了很久以前我從沒想像過的明天。
十二萬冊的紀念,我想把它獻給每一個深邃的夜晚,每當你看到這裡,你都要記得,你要相信時間,相信自己,相信人間所有世俗的祈願,相信明天。
餘生之後,還要繼續義無反顧地往前走。
不朽 2020.11.01 04:01 TAIP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