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來信

楔子
壹、離家
貳、成親
參、回鄉
結尾

 

作者後序

　　「 離開森林後，有的木頭會成為琴箱，有的則會成為槍柄。」——忘記哪裡讀過的諺語。

　　這是一樁注定難獲矚目和不值廣傳的家族瑣碎往事，因為尋常主角大多辭世；因為背景緣起不合官史；因為離鄉散家屢見無奇；因為作者殘漏記憶及拘謹技藝，平敘直述的異鄉老嫗的陳年舊遇趣味寡淡又意義凡俗，能完稿且能出版都很值慶幸。

　　這故事的腹稿自六七年前起琢磨，猶豫到前年回鄉，祖母的記憶顯著退化，日常對話都很費力，更不消說梳理近七十年前的慘苦往事；重返畫室的首日，我即著手開始勾勒草圖，似乎在為祖母失去的記憶做番挽留。平淡憶起，艱難收筆，慢改緩進，不知覺間就過了兩年多。

　　故事繪製臨近尾聲時，北國再次入了冬，我的女兒已近九個月大。我常抱著她坐在午後那陣短暫的煦暖陽光裡，不著主題地跟她說著畫稿上那些七零八落的往事。才將牙牙學語的女兒當然暫時無法理解這冗長又分岔的故事，但她乖巧安靜地感悟著我語氣裡的憂喜頓挫。我凝視她烏黑閃亮的眼睛，如此純澈聖潔；世界在她眼裡是寧謐的良夜與溫和的暖陽，而世態（我們經手繼而交出的成績單）將本相畢露地登場而來，使她深愛徹痛，使她悲欣交集。

　　而我拙笨卻迫切要對她敘述和釋疑那些曾經與現在，大概也是執念畫出這些慘況舊事的另份推力。並不是教她睚眥懷恨、更不是教她虛無頹然。這些艱澀過往噼哩燃盡再晶瑩析出的教誨舍利，該永是我與女兒在迷航時局裡不停規正自己座標的耀眼星斗：惕然那些聚攏的狂熱；絕緣那些惡意的盲目。只願她終身保持無用但緊要的純澈善良，來助燃這精妙世界的微弱榮光，也來稀釋這粗蠻時代的洶湧荒唐；倘能這樣，那些被洪流吞沒時喑啞掙扎的徒勞才不枉然荒廢。

　　總之，這篇主要替回憶已被遺忘之鐮悉數刪刈的祖母——那位差點被帶離家鄉但終身未踏出小鎮一步的普通老人——記載平凡下半生的重任結尾了。能有緣及有幸在祖母七十年前聽聞與掛念的對岸台灣印出這書，總覺多少能給年邁失憶現又逐漸失明的祖母送去些慰藉。

　　衷心感謝細讀這書至末尾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