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的神隊友
這時候,我該繼續拍攝下去,還是去幫忙拉王船?
二○二一年三月,適逢三年一度的臺南香科年,我在蘇厝真護宮採訪送王船,蘇厝人依照傳統,全靠人力把王船用繩索拉到真護宮對面空地,將船首朝著當年河邊發現王船的方向,送走王船。
這一天,南臺灣的人們與陽光同樣熱情,現場所有人的努力都是為了成就王爺順順利利的返回天庭,眾人搶著為神明服務,根本沒有我插手餘地。然而,「想幫忙拉王船」的念頭閃過,原本滿滿大小手的繩子突然在我眼前出現空位,彷彿徵召我。
「是,我知道了。」既然內心戲的答案出現了,我索性把相機橫揹,手機收進口袋,抓起繩子重心向後、腳跟踏地,像拔河一樣,跟著千人一起在旱地拔一條船……。
我沒有靈異感應,只是跟著感覺走。就像時常有人問我,為什麼喜歡寫寺廟?為什麼選擇日本佛教與臺灣信仰交涉的主題?我沒有魔法,只是個隨順因緣的麻瓜。
我有好多的神隊友,給予我種種與神聖交會的際遇。
擔任旅遊記者的期間,我在耶路撒冷走過耶穌扛著十字架走過的苦路,面對過猶太教的哭牆,划過印度教崇敬的恆河水面,目睹瑣羅亞斯德教那盆不滅的聖火,也追尋佛陀出生、悟道、初轉法輪到涅盤的世間之路……。
既不願辜負機緣,就要把這些宗教故事好好地說一說,尤其是我最常造訪的日本。
有段時間,我幾乎每個月出差採訪日本一趟,當別人著墨於美景美食,我的眼光總落在跟信仰有關的事物,對寺廟神社與傳說神話勤做筆記,當時自己不知道蒐集報導之外的資料有什麼用,直到二○一五年寫了《日本珍奇廟》,成為臺灣第一本導覽日本神社寺廟文化的深度旅遊書,珍藏的筆記終究有了出口。
起先我留意的是日本寺廟衍生出的文化創意,以及那有點無厘頭的趣味。再後來,我回首看到臺灣寺廟居然藏有日本佛像,這些日籍佛像與背後故事成為我的關注,尤其是日治時代結束後,祂們留在臺灣遭遇了哪些好的或壞的對待?是誰守護著祂們直到現在?我利用兩年時間回校園研讀宗教,為心中的疑問找答案,完成了碩士論文。
在撰寫論文之初就已預計出書,即便如此,我在書稿改寫上還是拖拖拉拉,時常糾結在文句的加與減之間。直到二○二一年五月臺灣宣布三級警戒,在無法與親友聚會,無法正常上班上課的日子裡,以為失去所有,其實是回頭看見擁有,我趁著難得的閉關,再次拿起論文檢視,已經能夠勇敢捨去,增加旅遊見聞,且添入更多日治時期的臺灣佛寺以豐富面向。
能完成此書要感謝的人太多了,首先感謝指導教授李豐楙博士的教導並鼓勵我出書,感謝輔大宗教系所有師長,感謝碩職班導師莊宏誼老師、佛光大學闞正宗老師的細膩提點。感謝所有受訪者,尤其是臺北天后宮總幹事吳教道先生,北投普濟寺慧明法師、如目法師、黃明貴師兄。感謝日本友人西村理惠在文獻與老照片上的協助。感謝楊燁、黃適上、姚其中、黃永銓、高傳棋等文史工作者大方分享資料與故事。
日本佛教與臺灣信仰的關係,是人與人、人與神,甚至神與神在時空背景下的交會,可惜二○二○年以來由於疫情蔓延,許多互動按下暫停鍵。試想,假如類似嚴峻疫情發生在百年前,人與人之間連說話都有顧忌,無法產生今日的交流結果了,也就沒有這般精彩的好故事可說。從前人說謝天,我也要感謝所有的神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