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在星巴克

連串的問號
 
從外面回來，經過中心醫院對面那塊小廣場時，車水馬龍的街頭，突然傳來一聲長長聲嘶力竭的淒厲乾嚎，撕心裂肺般的淒滄。
 
一瞬間，路人都被那聲音裡深切的淒楚震撼到，每個人的眼神都呆滯了一下，卻又充滿問號，忍不住四下搜尋。
 
雖然也都明白不要有太明顯轉頭扭腰的搜尋動作，以免傷人自尊，最後還是找到了。該說，那發出聲音的形體自己現身了。一個瘦高個的中年男子，衣著還算周整，但是已經明顯的沾滿污跡。他前傾著身子，高舉著的雙手僵直地往他前方指點著、抓摳著。
 
他向著虛無的空間指點抓摳些什麼？他哀嚎的是為了什麼？他心中痛楚到非吶喊不可、再也忍不住的又是為了什麼？他經年是這樣魂飛魄散的狀態嗎？他的家人或是可能照顧他的人在哪裡？實際上有這樣的人嗎？
 
他蹣跚的步履要帶他的身心去到哪裡？他心中念念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和意念？是方才周遭的環境裡有什麼突然觸動了他？還是他不堪的記憶和創痛， 沒有預警地突然回來招惹他間歇的平緩和休息？
 
一大串接連不斷的問號一齊湧上心頭。該是多脆弱的心靈？該是多沉重的衝擊？該是多難以承受日積月累的消磨？再也無能容納一絲絲的觸痛和傷害，於是就此崩潰。所有理智的掌控都消弭於無形，所有曾經的教養都支撐不住狂飆而來的風雷電火、地裂山崩，於是一個萬物之靈，就此連一隻動物所能秉持的沉穩和應對能力都渺無踪影？
 
這時我看到就走在前面不遠處那對鄰居母女。女兒呆滯或沒事自己就微笑不止的神情，一向讓鄰近的人交換著疑惑的眼色。此時她默默伸手握住她矮小母親的手，那母親也默不作聲回握著她的女兒。
 
感覺上，那女孩是被方才劃破寧靜的那一聲凄厲嚎叫嚇住了，而她滯凝的沉默，代表的會是什麼？於心戚戚的感受？擔心總是粉嫩如桃李的雙頰有一天會頓成死灰？擔心哪一天自己的花樣年華，也會如此粉碎顛狂而一切都身不由己？
 
那不言不語的母親又在思忖些什麼？擔心著同樣的事情？心碎於曾經懷抱裡甜美的嬰兒，如今竟可能是社會摒棄的邊緣人？
 
那女孩會為自己的明天思慮嗎？除了藥物，她的情況還能依賴什麼？哀慟之外，她對人生還有信仰嗎？她對未來還懷抱希望嗎？面對暗夜似的未來，她會徬徨無措嗎？那位母親肯定思慮過千百回了吧？無法揣測也無以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