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譯者序
《義勇軍進行曲》(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的歌詞裡有一句話,「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兩岸關係現在是不是最危險的時候,但是似乎離「最危險」也只有一步之遙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飛機和軍艦隔三岔五在台島周圍飛行、巡弋,中國政府三天兩頭宣示台灣一旦獨立,中國軍隊會馬上出擊,收復台灣,且不費吹灰之力。
美國前總統拜登幾次宣稱一旦台灣被入侵,美國會出兵護台。但這是民主黨,是拜登。如果換成共和黨,或者其他一個什麼總統,比如現任總統川普,美國是否出兵護台則仍未可知。至少川普在台上的時候,出兵的機會微乎其微。川普說要像黑社會那樣向台灣收取保護費,並且說台灣偷走了美國的芯片工業。這種對台灣的不屑與反感,再加上美國選民的厭戰情緒,使得川普政府出兵護台的可能性極小。
無論如何,台灣海峽被國際社會看作是一個極為危險的可能爆發戰爭的地區之一,是不爭的事實。屆時世界民主國家聯盟在如何處理這個危機的問題上會舉棋不定,台灣也有很大機會被中國大陸吞併。當然台灣很多人也會拚死抵抗,就像本書描述的日據/日治時期、國民黨的白色恐怖時期那樣。但是雙方的代價都會非常高昂。或許本書所提出來的邦聯式的聯邦,或者說歐盟模式,是兩岸避免流血戰爭、和平發展的最佳方案。
所謂歐盟模式,或者類似的什麼方式,如本書所顯示,其實多年來就是很多不同政黨的、理想主義的人士們的共同主張。現在說起來也像是老調重彈,甚至會被民進黨的主流認為有點可笑。不過我總覺得除此之外並沒有更好的辦法。
但是這個辦法最終有沒有被大家接受的可能呢?多年前我曾經利用兩岸關係研討會的機會,分別問過李登輝先生(當時他已卸任總統)和蔡英文女士(當年她是陸委會主委)。我說兩岸有沒有可能在文化與歷史中國的基礎上,用一個邦聯式的聯邦,或者歐盟方式,統一起來呢?兩位的回答都是,有那個必要嗎?我是認為有必要,對大陸的民主、對台灣的安全來講都有必要。但是從台灣人的角度來看,為什麼要去找這個麻煩,自己過自己的,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嗎?
這就回到了本書要集中討論的民族主義的問題。正如本書所試圖論證的,如果民族主義的問題解決不了,兩岸之間的麻煩就避免不了。井水和河水就老是要相互侵犯。一旦矛盾無法調和,真的馬上就要打起來了,真的兵臨城下了,或許兩岸領導人都會覺得能夠互讓一步,協調出來一個和平解決的辦法。其實即使現在,如果(當然僅僅是如果)大陸政府真的願意以歐盟的方式統一中國,台灣方面隨之響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和一些傾向台獨的學者們也交流過,他們對此樂觀其成,擔心的是大陸對此沒有興趣。
但是這個辦法,也不可能憑空而來,如想讓兩岸的領導人和老百姓都能接受,需要思想的積累、觀念的協調。在本書英文版出版約15年之後,兩岸的民族主義情緒並沒有絲毫消減,反而更加膨脹。這和多年來兩岸都不能平心靜氣地討論這個問題,使其不斷地發酵有關。
本書對兩岸關係歷史的基本發展的描述與兩岸關係的基本走向的看法,仍然是當前兩岸關係研究必須關注並繼續探討的問題。繼續深入了解兩岸民族主義的發展,並探討一個和平發展的出路,是當務之急。這既是國家的責任,也是知識份子們的責任。這正是本書寫作的目的,也是這個譯本出台的目的。
本書也可以說是我關於知識份子政治社會學三部曲中的一部。其他兩部是《十字路口的知識份子:中國知識工作者的政治變遷》和我主持合著的《知識份子與農村發展》。除了幫助理解台灣和大陸中國往哪裡去的問題之外,也希望本書能夠進一步推動對知識份子政治角色的研究。
下面是對幾個技術問題的說明。
本書英文版刊發於2010年。在江澤民和胡錦濤時代,兩岸和平與合作的氛圍相對而言比較濃厚,尤其是從大陸政府的言行來看 。在習近平時代,各自的民族主義立場基本沒有改變,民族主義的基本生成理念和環境並沒有太大變化。不過如果當年的情況和現在的情況在某些方面已有很大不同,我會在譯註中說明這些變化,並提出自己現在的看法。
原書中個別地方行文不確切,或文字有重複的地方,我會在文中或譯註中修正。一些譯註或修正,為了閱讀的方便,會直接放在正文的括號【】裡面。所有這些修改的數目都很少。除此之外,翻譯保持了英文書的原貌。
我在腳註中註明了撰寫本書時參考的很多當時的互聯網上的資料。但是這些網頁很多早已消失,我在這個譯本腳註中沒有再就此作任何說明。希望讀者明鑑。
另外nationalism有時被翻譯成「民族主義」,有時被翻譯為「國族主義」。在多數情況下,後者可能更合適一些,因為這個詞的確有民族國家建構的含義在裡面,不光是一種文化和歷史的認同。於是,national identity 也通常被翻譯為「國族認同」,實際上等同與人們常說的「國家認同」或者「民族認同」。這幾個詞語雖然也經常被混用,但是其含義應該是包括國家和民族的認同的。
中國、大陸中國、台灣、起義、叛變、暴動、平叛、平暴、日據、日治等詞語被不同意識形態的人們所使用,且有了不同的內涵,這些內涵也都有其本身的邏輯。我的原文以及翻譯有時用此,有時用彼。但是無論如何,在這裡所有這些詞語都應該被看作是中性的、僅僅是描述一個地方、一個事件或一個時期的用詞,沒有厚此薄彼的意思。即使從其內涵來講,不同的話語有不同的邏輯,那也不是對錯問題,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而已。這些是我們在閱讀時需要注意的問題。
原英文書的頁碼被標註在本書的頁邊空白處。書後附有原英文書的索引並翻譯。如果讀者需要查閱人名、地名、事件、專業術語等,需要使用英文索引,找到該詞條在英文原書中的頁碼,再到本書中找到該頁碼,再找該詞條。稍有繁瑣,特此致歉。中文的索引條目也稍有增加,以方便更多內容的查閱。
另外在索引中如果詞條的頁碼是第179-199頁,那麼這個詞條應該是在英文書的尾註中。但是本書為了閱讀方便而用了腳註。所以如果需要查找這20頁中出現的詞條,就需要先找到英文版中詞條的頁碼,再找到該詞條在哪一章,是第幾個註釋。然後再到本書中去找到該註釋。由於加了譯註的原因,本書中腳註的編號可能比英文版的編號要錯後幾個。比如「莊國榮」的詞條,在英文版中是第188頁,是第三章的第28個註釋。那麼在中文版中,由於加了譯註的原因,是第三章的第31個註釋。有點繁瑣,再次致歉。好在第179頁後面的索引詞條只有少數幾個而已。
無論如何,希望大家喜歡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