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理查德.斯威德伯格(Richard Swedberg)
於斯德哥爾摩大學
《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以下簡稱《資本主義》)是二十世紀偉大的社會科學經典著作之一。熊彼得這本書之所以如此出色,特別歸功於以下三點:對民主的新穎看法、對資本家經濟營運之另類分析、資本主義因成功趨向消失之煽動性主張。應該強調的是,熊彼得的寫作風格也讓這本著作讀起來很有趣。如某位書評家所言,「即使你不喜歡熊彼得的某些說法,」但「還是喜歡他的陳述方式。」在這個引言中,第一部分說的是《資本主義》的寫作背景和它在熊彼得所有著作中的地位。我將為讀者提供導讀,或許對首次接觸這本書的人有幫助。想要快速得到結論的讀者,能直接讀此文最重要的部分(第二部分)。引言的第三和第四部分論及熊彼得著作與當代的關聯性。例如,在第三部分提到,熊彼得主張社會主義即將取代資本主義,這種論點現在看來似乎是全然錯誤,尤其是在蘇聯、東歐、中歐國家的社會主義解體後。
《資本主義》的寫作背景和它在熊彼得所有著作中的地位
可以用幾句話概略描述熊彼得如何寫出《資本主義》。近1930 年代末期,熊彼得決定寫一本有關社會主義的小書。按他的妻子伊莉莎白.熊彼得(Elizabeth Boody Schumpeter)的說法:「熊彼得1938 年完成巨著《景氣循環論》(Business Cycles)後為了放鬆一下,於是開始寫《資本主義》,他把它視為一本明顯的『通俗』作品,預期幾個月就能完成。」 不過熊彼得這本書的完成時間比預計的還晚,直到1942 年才出版。本書在英國和美國都得到很好的迴響,隨著1947 和1950 年的再版,它的名氣變得更大。現在按加爾布雷斯的說法,《資本主義》是熊彼得最為人熟知的著作。
然而這種摘要式敘述至少在兩個方面無法充分說明《資本主義》的創作過程。首先,熊彼得這本書有相當大程度是根據他先前的研究和個人經驗。在第一版序言中,熊彼得說他的書是他在社會主義主題上「近40 年」的思考、觀察、研究結晶。哥特弗里德.哈伯勒(Gottfried Haberler)是最權威的熊彼得理論評論者之一,他補充說:「這本書對熊彼得終生努力和研究(不僅探討社會主義,也論及經濟理論)的結果做出總結、更新、稍微修改」。事實上,《資本主義》的寫作期間也是熊彼得生命中特別動盪和戲劇化的一段時間。例如,他在那些年遭到美國聯邦調查局的調查,理由是他可能從事間諜活動。當時謠傳說(現在也一樣)他支持納粹黨。他也正經歷一場個人危機:重新評估自己和自己的作品。《資本主義》展現一種充滿活力的風格,讓人以為作者是個快樂和無憂無慮的人,但事實絕非如此。
如果熊彼得這本書源自於「近40 年前」的事件,我們就要多知道一些熊彼得在1900 年左右所經歷的事情。1883 年出生於特里希(Triesch)小鎮,父親是一名紡織製造商的少年熊彼得,那時正準備進入維也納大學(University of Vienna)就讀。他剛完成在特雷西亞的學業,那是一所具有排他性的私人學校,專收奧匈帝國的菁英子弟。他可能在那所學校感到格格不入,因為熊彼得來自其他省分,他獲准入學是因為繼父的關係。不管怎樣,他在特雷西亞就學期間學業成績良好,此刻迫切想要展開大學生活。熊彼得很早就對經濟學感興趣,他的企圖心就是成為一名重要的經濟學家。
世紀之交的維也納大學由於有卡爾.孟格爾(Carl Menger)這樣的學者,經濟學於是成為一門令人振奮的學科。熊彼得有著一群優秀的老師,如歐根.龐巴維克(Eugen von Boehm-Bawerk)和弗里德里希.維賽爾(Friedrich von Wieser)。大學裡也有許多信仰馬克思主義的傑出學生,他們讓熊彼得在內的其他學生不得不嚴肅對待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經濟學。熊彼得樂於和他們辯論,但他表明他對馬克思主義的懷疑。他於1906 年拿到博士學位,在這個時期所認識的幾位馬克思主義學生,如奧托.鮑爾(Otto Bauer)和魯道夫.希法亭(Rudolf Hilferding),之後很快在社會主義運動中占有重要地位。
在國外待了幾年後(主要是英國和埃及),熊彼得定下來從事傳統工作,即擔任一名經濟學家。1908 至1914 年間,他出版了三本出色的經濟學書籍,隨之晉升為格拉茲大學(University of Graz)的正教授,他之前先在切爾諾夫策大學(University of Czernowitz)待過一段時間。這些書中最重要的是第二本,即1911 年出版的《經濟發展理論》(The Theory of Economic Development)。熊彼得雄心勃勃的想要用這本書來為里昂.瓦拉爾斯(Leon Walras)的經濟理論做一補充: 以嚴苛的分析方式分析經濟變化。熊彼得的理論以創業家(entrepreneur)為中心,他認為經濟生活的變化總是從某一強而有力的人的行為開始,之後再擴散到經濟的其他部分。
隨著個人事業的逐步成功,熊彼得的企圖心也有所增長。一些傑出的經濟學家在奧匈帝國(Austro-Hungarian Empire)取得很高的政治地位,熊彼得明顯也對這種地位感興趣。一次大戰期間,他接觸一些他認為對他的政治生涯有幫助的人,包括擔任過教授和部長的人。他也撰寫一些秘密報告,希望能對皇帝和他周圍的小圈子產生影響。從這些數年前發現的報告中可以看出30 歲出頭的熊彼得的政治思想輪廓。他年輕時相當保守,雖然支持皇帝,但也覺得某種形式的保守主義民主(tory democracy)適合奧匈帝國。他不是為了民主才相信民主,而是視它為一種使歐洲現代化的方法。
一次大戰後,奧匈帝國解體,熊彼得晉升高位的希望隨之破滅。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於1919 年在社會民主黨(Social Democrats)的邀請下出任聯合政府的財政部長。他馬上接受邀請,此時他似乎已達成他最想達成的目標之一。但他的快樂只維持很短一段時間,因為就任半年多就被迫辭職。他下台的主要原因是無法與社會民主黨人士好好相處,尤其是鮑爾。社會民主黨為何一開始認為熊彼得這種態度明確的保守主義者會熱衷於執行鮑爾和他同事偏好的改革主義政策,至今仍是一個謎。不管怎樣,1919 年10 月的辭職代表熊彼得的政治生涯結束。
當過部長的熊彼得不願回到格拉茲重拾教鞭,他留在維也納。很快就出現一個機會:一間雖小卻受到尊敬的銀行─ 畢德曼銀行(Biedermann Bank)提供一個很高的職位給他。這樣的機會源自熊彼得為奧地利做的政治服務而分配到的一張銀行許可,畢德曼銀行需要這張許可來成為一家公眾持股公司。熊彼得得到很高的薪水和不錯的頭銜,但不必干涉銀行的日常交易。然而熊彼得找其他方式使自己保持忙碌:主要是以私人投資者和投機者的身分。一開始頗成功,甚至還小賺一筆;然而到了1924 年,他的好運用盡。他不但破產,後來還被畢德曼銀行解職,原因是他在商界的名聲不佳。
在擔任金融企業家的那些年,熊彼得雖然鮮少有時間從事寫作,卻仍然撰寫了一些與本書內容相關的文章。尤其重要的是,《資本主義》的主題首次出現在這一時期的文章裡,即資本主義終將因自身的成功而毀滅。熊彼得認為,資本主義愈往前邁進,企業家就逐漸被官僚思維的管理者取代。資本主義社會的核心資產概念將愈來愈弱,因為實體資產已被股票取代。
到了1920 年代中期,熊彼得的處境很糟,除了政壇和商場上的失意外,還沒了工作,且債台高築。1925 年,他時來運轉,波昂大學(University of Bonn)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學術位置。他約於同一時間墜入情網並結婚。他的第一段婚姻是與一名叫做葛萊迪.席佛(Gladys Ricarde Seaver)的英國女子,這段婚姻最後以失敗告終。但第二段婚姻讓他覺得找到生命中的真愛。熊彼得的第二任妻子叫做安妮.雷新傑(Annie Reisinger),比熊彼得年輕20 歲。在熊彼得從小到大住的維也納住宅,聘有一名管理員,她就是那名管理員的女兒。熊彼得在波昂過了一段短暫的快樂時光。1926 年災難降臨,他的母親、妻子、新生兒子在短時間內相繼全都過世,他整個家一瞬間就沒了。受到很大打擊的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工作。為了尋求慰藉,他經常遁入一種與死去妻子和母親的交流,他稱她們為「我的至愛」(大概意思),會在心裡和日記裡與她們溝通。此後,安妮和熊彼得的母親就成為他私人膜拜的對象。當累了或需要幫助時,他就向「我的至愛」祈禱。
1924 年,熊彼得決定回到老本行再次當起經濟學家,此時的他知道必須寫出質量和1908 至1914 間出版的三本書一樣好的著作。然而這比他想的還難,他的第四本書《景氣循環論》直到1939 年才出版。熊彼得此時已在美國哈佛大學工作,他於1932 年永久移居美國。1924 至1939 年間,熊彼得多次嘗試寫書,但每次都失敗。首先計畫寫的是一本關於貨幣理論的書,熊彼得花了很大功夫,但還是無法實現。接著有一些規模較小的寫作計畫,其中一本是論社會主義的書,那是讓他感到著迷的主題。他嘗試後很快就放棄。熊彼得持續密切關注政治事件,僅管他曾自我承諾不再涉足政治。舉例來說,他對自己無法料到希特勒1933 年的掌權感到很惱火,他也無法確定希特勒對德國是好還是壞。「最近的事件,」他在1933 年3 月的一封信中寫道,「可能意味災難,也可能意味拯救。」1934年,熊彼得從新聞得知奧地利納粹的成功後,擔心他的祖國會被柏林控制。根據資料,熊彼得不但憎恨奧地利納粹,還對1938 年的德奧合併(Anschluss)感到很難過。
1938 年在即將完成《景氣循環論》的龐大手稿之際,熊彼得開始思考其他幾個寫作計畫。他一度想重新開始寫那本論貨幣的書,之前可是為了這本書花了很大功夫。其他選項還有一本論經濟理論的書,以及重新修訂他所寫的1914 年後經濟思想史。最後他決定寫一本論社會主義的小書,一度稱這本後來名為《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的著作為他的「論社會主義的書」。到了1939 年6 月,他為這個新寫作計畫擬出一個大概的綱要,其中就提到這一主張:資本主義即將因自身的成功而失敗。他當時還不確定書的最後一部分要寫什麼,最後決定專門用來討論社會主義政黨。整個計畫比熊彼得原先想的還更花時間,直到1942年秋天才出書。
1938 至1942 年,《資本主義》從發想到出版,那是一段熊彼得很難熬的時期。他的教學和講課總是過量,這讓他變得易怒,也沒太多時間寫作。他為了某些事情對哈佛感到不悅。例如,凱因斯(John Maynard Keynes)的《一般理論》(General Theory,1936)在哈佛被發現後,修他的課的學生就變得很少。他也與所屬的系發生衝突。系主任哈羅德.博班克(Harold Burbank)是個反猶太的平庸之輩,他在1940 年對系上明星學生保羅.薩繆森(Paul Samuelson)的留校任職案做出否決的決定,這個決定激怒了熊彼得。同一年,熊彼得開始與耶魯大學接觸,對方提出非常優渥的條件給他。然而他仍在最後一刻決定留在哈佛,不過之後沒多久又再次抱怨起「哈佛那令人窒息的氣氛」。
還有政治議題。熊彼得憎惡羅斯福(Roosevelt)所代表的一切,堅信這個人終將以某種方式毀掉美國。1939 年二次大戰爆發後,他害怕總統會使美國捲入戰爭並以戰爭為藉口擴大華盛頓對經濟的掌控,帶來災難性後果。「十年的戰爭加上羅斯福十年的獨裁,」他於1941 年寫道,「將完全打亂社會結構」。熊彼得對羅斯福是如此憎惡,以致於身邊的人在驚訝的發現他對總統的文字攻擊後,開始避開他。這種傾向因熊彼得對納粹德國和日本的看法而更為強化。熊彼得基本上瞧不起也不喜歡希特勒,但他更怕史達林和「斯拉夫人」。大戰初期,他建議讓納粹德國保有占據的領土,因為歐洲早該有些變化。熊彼得於1939 年10 月在劍橋的一場演講中公開發表這個看法,聯邦調查局因而決心調查他。熊彼得無法理解為何周遭的人都如此敵視希特勒,而不是史達林。隨著戰事的演進,熊彼得開始明白希特勒會輸掉這場戰爭,於是愈來愈執著於這一想法:必須阻止史達林。同盟國擊敗希特勒後,他覺得他們應該攻擊蘇聯。「做了一半,」他這麼說,「比不做還糟。」
或許是熊彼得在哈佛遭遇困難及他在劍橋社交圈被排擠,才導致他在寫《資本主義》那幾年所遭遇的個人危機。他開始自我審視,包括他的生活方式,結果是他不喜歡他所看到的:他是一個「沒有價值」、「輕浮」、「自負」的勢利眼。他的生命是一場「失敗」,他的作品也是。他愈來愈常向他的母親和摯愛的第二任妻子禱告尋求支持。他有時憤怒的做出抨擊,在日記中寫下對黑人、猶太人、羅斯福的仇恨言論。早先他只在私下發出怨氣(似乎主要在日記裡),後來則公開發洩出來。熊彼得的黑暗面對那些仍然忠於他的朋友來說是非常難以接受的。雖然學術界的共同認知是熊彼得基本上並不支持納粹,然而他那些年的某些言論卻被視為支持納粹。例如,根據熊彼得在哈佛最欣賞學生之一的說法,「二次大戰時,(熊彼得)支持希特勒,對任何願意聽的人都會說羅斯福和邱吉爾摧毀的比成吉思汗還多。」
本書與當代的關聯性
《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的三個版本(分別於1942、1947、1950 年出版)都經熊彼得親自審閱,在經濟學界和其他領域獲得很好的迴響。目前已翻譯為十餘種語文,包括中文和日文,並連帶產出大量的文章和多本著作。《資本主義》明顯是熊彼得最受歡迎的書籍,並無跡象顯示人們喪失對這本書的興趣。然而畢竟是五十多年前的作品,自首次出版後這世界有了很大改變:社會主義已崩潰,而非熊彼得所預言的資本主義。熊彼得在《資本主義》中的分析,到現在仍有關聯性嗎?
為何熊彼得這本書仍和過去一樣值得廣為閱讀,我認為有一些理由。某些理由用幾句話即可說明,其他的則需要更詳細的闡述。我先從一個簡單的例子說起,即熊彼得對馬克思的分析。1980 年代的趨向保守主義,加上社會主義戲劇性的崩潰,幾乎抹去人們對馬克思主義的興趣,也威脅到既有的對馬克思的認識。這是一個很大損失,因為馬克思是西方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熊彼得在《資本主義》中對馬克思的分析此時就變得很重要,因為代表他努力試著以平衡分析方式釐清馬克思思想中仍有價值的部分。可以把熊彼得這本書第一部〈馬克思學說〉當成對馬克思主義很好的介紹。這一部分對已很熟悉馬克思的人來說也很有趣,因為裡面對馬克思思想提出一種細膩又創新的詮釋。
最後,熊彼得這本書有一部分直到今天仍和當初寫的時候一樣中肯,就是第四部的民主專論。熊彼得在這裡做出一個借用自馬克斯.韋伯(Max Weber)的著名區分: 一方面有著本身就是一種至高無上價值的民主(古典民主學說),另一方面有著作為選取領導者的一種方式的民主(作為政治領導競爭方式的民主)。前者視民主為一種要去實現的形而上價值(人民的意志),而後者則把民主當成公民選取領導人的方式。在熊彼得將民主當成一種價值的討論中,特別有價值的部分是他對各種假象做出強力攻擊,這些假象包括這一看法:政客唯一的任務是執行所謂的「人民」意志。例如熊彼得清楚闡述的,政客有著各自不同的利益,必須牢記這一點才能得出民主運作方式的實際樣貌。而另一件事是,大多數人不代表「人民」,只是大多數人。
熊彼得對民主的精湛分析讓他成為少數為民主理論做出影響深遠貢獻的思想家之一。儘管如此,由於熊彼得過度攻擊「古典民主學說」並最終對民主採取一種極為負面(就算不是憤世嫉俗)的看法,我們必須提出一些質疑。
熊彼得對民主的分析應該得到比這裡更為完整的討論。我們對熊彼得這本書的最終評論是,不管讀者同意還是不同意作者的觀點,本書總能引起討論。熊彼得說他寫《資本主義》的最大抱負是喚醒讀者促使他們思考。「我們憎惡思考的呼喚,討厭不熟悉的論點,因為與我們已相信或願意相信的不符,」熊彼得在第二版序言中寫道。「現在這是我想要為讀者服務的,我就是要讓他們思考。」
導讀
吳雅章/元富證券董事(現職)、新光集團總管理處研究員、台証期貨董事長、台新證券總經理、中華大學財務管理學系兼任講師
熊彼得的創新學說歷久彌新,奠定他在經濟學界的地位,更啟發了管理領域的企業實務,尤其創造性破壞觀念深入各行各業,對企業家創業及策略思維更具啟發性。熊彼得堪稱是經濟學家中,將經濟理論應用到企業經營最廣泛且影響最深遠的一位學者。
熊彼得這本《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一書,是他嘔心瀝血之作,集四十多年觀察、蒐集、統計分析推論的研究結晶。熊氏本人出生奧匈帝國,歷經第一次及第二次世界大戰,書中闡述兩次戰爭的影響,尤其在制度面分析和推論,更是令人動容,其中一句話:「我們走向未來,正如我們走向戰爭,都是矇著眼睛。」正值以巴衝突、俄烏戰爭陰影壟罩全人類時,感觸尤深。
本書分成五部,在第二部「資本主義能存活嗎?」其中一章探討壟斷性實務時深入淺出,鞭辟入裡,熊彼得更以客觀超然的視角,分析實務、歸納原則,事實上很值得企業經營者深入研讀,尤其是台灣的護國神山群要保持領導地位及競爭力,一定可以從本書獲得啟發。
另外,在探討制度面及民主運作部分,從歷史事件及個案分析它的必然性和偶然性,政黨如何從爭鬥中取得執政權,從事政治及公共事務的領導及決策者一定要好好拜讀和從中體會道理。
現在全球面臨通貨膨脹的威脅日深,本書經歷1942、1946、1949 三個版本,剛好碰到戰爭之時或戰爭後復原,各國政府也同時面臨通膨的壓力,熊氏本人又是當時美國經濟學會會長,對於如何面對通膨的對策有他個人獨到的見解,值得我們財經決策及金融相關人士參考。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本書從第一版至今八十年,雖歷經環境、社會、經濟、政治、科技等等的變動,但讀者一定可以發現熊彼得在本書的用心良苦及諄諄教誨。我們用一句文天祥正氣歌來形容,「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
自序
1942 年初版序言
這本書是把我將近四十年針對社會主義這個主題所做的大量思考、觀察、研究,融合成一本具有易讀性書本所做的努力成果。因為在陳述社會主義社會秩序與民主政府方式的關係時,不對民主問題做出廣泛分析已被證明是不可能的,所以,民主問題在本書中占一定篇幅。
我的任務比我原先想的困難許多。必須分類整理各式各樣資料,部分材料反映人生在不同階段的某些觀點和經驗,通常,更多機會是以非社會主義者身分觀察的,並以非傳統方式對所觀察到的事物做出反應。我無意抹去這些痕跡,如果我嘗試消除它們,這本書可能有的某些趣味,將會消失。
再者,雖然總是誠實地試著探索表象下的意義,但因為我從未在任何一段時間裡把社會主義問題作為專業研究的主要主題,因而總是在部分主題談的比其他主題更多,這些資料也反映個人在分析上的努力。為了避免給人我是在寫一本平衡觀點著作的印象,我認為最好把我的資料分成五個中心主題。我當然有提供主題之間的關聯性和統整性,並希望做到一種有系統的連貫性陳述。但在本質上,這些主題雖非完全獨立,但每章內容幾乎是各成篇章的分析。
第一部分以非技術方式彙總我在馬克思學說這個主題上所有必須說的,事實上也是幾十年來我一直在教授的內容。若以對這部「福音」的闡述作為探討社會主義主要問題的開場,對馬克思主義者來說是很正常的。但這種闡述出現在一個由非馬克思主義者打造的房屋大廳裡是有怎樣的目的?它見證了這個非馬克思主義者對該訊息獨特重要性的信念,那種重要性完全無關乎接受或拒絕;然而,這段內容並不易讀,且後續討論中沒有用到馬克思主義的分析工具。雖然後者的結果一再被拿來與這個偉大社會主義思想家的信念作比較,但對馬克思主義沒有興趣的讀者,或許可以從第二部分開始閱讀。
在標題為「資本主義能存活嗎?」的第二部分,我試著證明社會主義形式社會,將不可避免的隨同樣不可避免的資本主義社會解體中崛起。許多讀者好奇我為何認為有必要做出如此艱巨複雜的分析,只為了建立一個即使是保守派人士也越來越普遍認同的觀點。原因如下:雖然我們大多數人都同意最後結果,我們不同意導致資本主義滅亡的過程本質和對於「不可避免」這個詞的確切意義。由於我認為,不論是馬克思主義的觀點,還是流行論述中的多數論證是錯的,因此我覺得有義務花相當大功夫(並讓讀者感受得到)來有效得出我的似非而是結論:資本主義正被自身的成就所扼殺。
看到社會主義如我預期的,是一個可能因現在這場戰爭而變得立即實用的命題後,我們將在標題為「社會主義能行得通嗎?」的第三部分,審視一系列與社會主義制度在經濟上能否成功運作有關的廣泛問題。這一部分最接近於對所探討的各種主題做出平衡處理,包括「過渡時期」問題。愛與恨已模糊了迄今對這個問題嚴肅研究的結果。這種研究不是很多,以至於就算只是重述廣為接受的觀點,似乎也有道理。
第四部分「社會主義與民主」對存在這個國家一段時間的一項爭議做出貢獻,但也應注意這一部分只處理原則問題。與這主題相關的事實和評論散見於本書各處,特別是在第三和第五部分。
第五部分如標榜的,是一個概述。我想在這一部分更嚴格的限定自己,只闡明個人觀察和極零星的研究。因此,納入這部分的資料無疑極為不完整。但它們確實存在。
本書內容沒有任何一部分曾出版過,然以第二部分論點的早期草稿為本,我於1936 年1 月18 日在美國農業部研究所做了一場演講,該所把演講稿印出來。我要感謝事務安排委員會主席愛德華茲(A. C. Edwards)的允許,才能將這場演講的擴充版收入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