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象圖畫書王國：嗨，路易！

名家說文
讓沉默孤獨的孩子感受到善意和溫暖
徐榕／童書評論人
 
孩子的成長是循序漸進的，但有時候，孩子的變化也會突然不期而至。比如，一個愛說好動的孩子突然安靜下來，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突然活躍起來。每一個孩子都有隱藏的內在，等待著“覺醒時刻”的到來。

有時候，沒有任何預告，我們會看見自己所愛的人或事——這就是路易在看木偶劇時發生的故事。帷幕徐徐拉開，一隻木偶老鼠出現在舞臺上，他向大家介紹自己的同伴——木偶格茜。小觀眾們興奮起來。這時，一個男孩突然站了起來，盯著舞臺上的木偶格茜，一動也不動。

這就是路易——一個沉默和孤獨的男孩，他有一雙悲傷的眼睛和一張看不見的嘴。在他與世界之間，仿佛隔著厚厚的帷幕。

“你好！”路易突然說道。“你好！你好！”路易對著格茜大聲呼喚。這是小夥伴們第一次聽到路易開口說話。這是路易的“覺醒時刻”，因為路易仰頭望見了屬於他的天使——格茜。“你好！”這是路易用全部身心發出的呼喚，他那些一直遊蕩不定的心緒，終於在這時拋錨停泊。

正如終有一天孩子會冒出第一顆牙，終有一天孩子會邁出第一步，終有一天孩子會說出第一句話，終有一天孩子也會得到愛的領悟，發出第一次邀請——“你好！”愛是一種殊遇，這是瞬間發生的，完全猝不及防。忽然之間的心動，忽然之間的聯結，忽然之間的安寧……如同一盞明燈照亮，如同一束電流激發。情愫的萌發，引導內心從混沌走向清晰，路易找到了釋放的路徑。他跨過一個個障礙，他在瞬間打開心扉，他讓所有的人驚訝——路易，好樣的！

當孩子冒出第一顆牙後，所有的牙齒都會生長；說出第一句話後，所有的話語都能傾吐；邁出第一步後，所有的道路都向未來鋪展。木偶表演結束了，路易用力地鼓掌，他把格茜抱得緊緊的，他依依不捨地向格茜告別……愛需要很大的勇氣，很大的冒險，但只有去愛，才能成長。路易找到了表達情意的方法，獲取了心靈溝通的密碼，他產生了依戀，讓所有的人看到了一直隱藏的情感——路易，好樣的！

夢境是對現實的投射，想像是心理的防禦。路易一個人回家，夢見自己和格茜在一起，夢見自己被其他孩子冷落和取笑……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獨特的成長方式，每個孩子都很珍貴，對於路易來說，第一次呼喚、第一次擁抱、第一次離別，都是巨大的勝利，都是不容小覷的成長。孩子的自我認知可以用氣球來做比方，任何時候，都需要填充，只是氣球需要氣，而孩子需要愛。路易渴望陪伴，他懂得關愛，他願意等待，他需要更多的鼓勵——路易，好樣的！

只要感受到善意和溫暖，孩子就能健康積極地面對生活。對待路易——一個剛剛在初曉中醒來的夥伴，蘇西和羅伯特小心地呵護，溫柔地對待，無私地給予。他們看到了路易對友誼的需求，為路易也為故事提供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溫馨結局。正如泰戈爾的詩句“他們把初曉光明中我所看見的笑容帶到我的心上”，蘇西和羅伯特給予路易善意，也給予路易尊重；他們給予路易溫暖，也讓路易更好地擁抱自己；他們把路易珍珠一般純淨的心靈從閉合的貝殼中牽引出來，又引導路易經歷一番小小的探險，成全他對愛的渴求——蘇西和羅伯特，好樣的！

《嗨，路易！》的作者是艾茲拉·傑克·季茲，他以《下雪天》一書獲得凱迪克大獎金牌獎，以“彼得系列”圖畫書享譽世界。艾茲拉的父母都是波蘭出生的猶太人，因為遭到迫害去了美國，所以艾茲拉從來不避諱現實生活的複雜和不完美，常以多元文化下的都市作為故事背景，著力展示少數族群兒童真實的心理和生活狀態，擴展童書表現的疆界。

一個孤獨的孩子敞開心扉，最終擁有了朋友和關愛。路易的故事觸動了我們心中柔軟的地方，我們能從故事中讀到作者艾茲拉與路易心心相印的“共情”。艾茲拉從小就喜歡塗鴉，常常把道路、牆壁當成畫布。高中畢業後，雖然得到了藝術學校的獎學金，但因為父親突然過世，他只好放棄，一邊打工一邊自學，在生活和藝術成長的道路上，歷經艱難困苦。紐約大學名譽教授、艾茲拉終生的朋友馬丁·波普認為，故事中路易與木偶格茜的關係，反映了艾茲拉與藝術的關係。正是通過藝術，艾茲拉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就像路易看見木偶格茜，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正是通過藝術，艾茲拉才擺脫羞怯，與更多人交往和建立聯結——就像木偶格茜幫助路易一樣。路易最後擁抱格茜的喜悅，反映了艾茲拉通過藝術所獲得的滿足和幸福。

由此，路易——一個有著藝術家靈魂的孤獨男孩——是艾茲拉作品中意味深遠的人物。他還出現在《逛了一圈》《路易的奇遇》《問候月球上的人》這三本圖畫書中。路易的故事，是寫給千萬人的，也是艾茲拉與自己的對話。

艾茲拉小時候曾經問父親，自己下巴上生來就有一道裂紋是怎麼回事。父親對他說：“你出生的時候，來了一位天使，他受神的誡命給你一個秘密。他在你的耳邊悄悄地說了什麼，然後用他的小手指敲了敲你的下巴。這就是你和他定下契約的記號，你一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父親說的沒錯，天使帶給艾茲拉的秘密，就是藝術，而在這本圖畫書裡，天使帶給路易的秘密，就是木偶格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