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南北朝：伐魏

石頭城下濤聲怒，武騎千群誰敢渡。
黃旗入洛竟何祥，鐵鎖橫江未為固。
前三國，後六朝，草生宮闕何蕭蕭。
英雄乘時務割據，幾度戰血流寒潮。

以上是節選自明初高啟《登金陵雨花臺望大江》中的詩句，“三國”指漢末的曹魏、東吳，指前後建都于建康（今南京）的蜀漢、“六朝”孫吳、東晉和南朝的宋、齊、梁、陳六個朝代。所謂“三國兩晉南北朝”，對於國人，大多熟知三國，略知兩晉，卻少知南北朝。

通常說“魏晉南北朝”，大家想到的也都是魏晉，諸如竹林七賢、五馬渡江、王與馬、淝水之戰等故事，而對於南北朝是相當陌生。

南北朝開始時，北伐有功的劉裕取代東晉，建立南朝宋，為宋武帝；結束時，隋朝攻滅南陳，陳後主帶著寵妃張麗華躲至井中。這一頭一尾的兩段故事國人大多還有印象，對於其中的一百六十多年，很多都是一片空白。

近年來以南北朝為背景的影視劇很多，一則由於南北朝歷史之 冷僻幽秘，二則由於大眾對南北朝歷史知之甚少，方便編劇大做文章。作為一名歷史愛好者，我想把這段歷史好好細說一下，在史籍中尋章摘句，向大眾做個普及。如果有對南北朝感興趣的讀者，能夠通過此書瞭解這段精彩紛呈的歷史。

劉宋的建立標誌著南北朝時期的揭幕。南朝的宋齊梁陳四朝相繼更替，北朝的鮮卑北魏分裂為東魏、西魏，東魏後成北齊，西魏後成北周。北周攻滅北齊，隋朝取代北周。隋滅南陳，結束自西晉滅亡以來兩百七十餘年的分裂，實現第三次大一統。

南朝和北朝都自稱是正統，指斥對方是蠻夷。北魏初為代國，祖上拓跋鮮卑首領被西晉封代王，為晉兄弟之邦，自稱是黃帝後裔，繼承西晉，不承認南方的東晉；南朝劉宋自以承接東晉，才是名正言順的華夏正朔。

鮮卑北魏早年被髮左衽，南朝稱其索虜，稱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為索虜大帥；南方多水近海，北朝則稱南朝為島夷。

從“南北朝”這個稱呼來說，後世則將南朝北朝都視為正統。因為實現大一統的隋朝，既不能否定自己的基本盤北朝，也不能否定南朝漢人政權。

緊接其後的唐朝也一樣，李唐和楊隋的祖上都是北周勳貴，出自關隴軍事集團。唐代李延壽修史《南史》《北史》，便是將兩者一同視為正統的明證。

南北朝時的南北相爭，除武力征服之外，北朝為爭奪華夏正朔，也是大興文教。南朝的詩禮簪纓自不必說，北朝的鮮卑北魏遷都洛陽，大舉漢化。此時文武不分家，文士知兵略，武將也風雅，這是我喜 歡南北朝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雜花生樹，群鶯亂飛。雪滿弓刀，鐵馬奔襲。南朝之風流蘊藉，北朝之雄峻偉茂，文士和武將的沉吟高歌在時光深處迴響。

有陶淵明、謝靈運的山水田園詩，有庾信的《哀江南賦》《枯樹賦》，有丘遲的《與陳伯之書》；有民歌《木蘭辭》《敕勒歌》，有軍樂《蘭陵王破陣樂》；有蕭統的《昭明文選》，徐陵的《玉台新詠》，還有何承天的新律、祖沖之的圓周率。這一百六十多年，文辭如錦繡，人物如星斗，不應忘卻。

隋唐兩朝融合南北朝文化，楊李兩家都是源自北周的軍事貴族，靠馬上武功起家，繼而習得南朝之文治。唐朝正是兼得南朝北朝兩者之長，才有了近三百年的璀璨絢爛。

《華麗南北朝》內容最初是在個人微博連載，每則皆 150字以內，力求言簡意賅，不做冗言贅語。經過數年打磨，聚沙為“乃至童子戲，佛塔”， 最終結集成書。

《華麗南北朝》所述史事，自西元 420年宋武帝劉裕代晉建宋，至西元 589年隋文帝楊堅遣師滅陳，總計一百六十餘年，涉及五百餘位人物。內容取材于《南史》《北史》《宋書》《南齊書》《梁書》《陳書》《魏書》《北齊書》《周書》《隋書》《資治通鑒》《廿二史劄記》等史籍。

本書為《華麗南北朝》上冊，稱《伐魏》，史事大概敘述至西元 49□年，南朝齊武帝蕭賾在位，北朝魏孝文帝拓跋宏在位。此為南北朝前七十年，由於篇幅所限，此間拓跋宏的主要事蹟在下冊講述。

西方有諺：並無新事。在史書中正是如此。

“日光之下，”劉宋的宰相彭城王劉義康首次被貶時，與兄長宋文帝劉義隆辭 別，劉義隆痛哭無語。後來劉義隆派親信僧人慧琳探視，劉義康問慧琳：“弟子有還理不？ ”“恨公不讀數百卷書。

慧琳說：”第二次，部屬想擁立劉義康為帝失敗，他被貶為庶人。在安成，他一天讀書讀到西漢淮南厲王劉長之事，歎道：我得罪“前代乃有此，為宜也！ ”集王安石、李白、歐陽修、杜牧詩詞句：

六朝舊事隨流水，四海南奔似永嘉。

棋罷不知人換世，隔江猶唱後庭花。

楚襄
二○一八年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