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來就沒有父親的銀兒,十歲時又失去了母親,索爾茨小鎮的燈塔看護人——“老得像獨角獸”的瞎子普尤收留了她和她的小狗。祖孫兩人在燈塔裡相依為命,煎鹹肉、喝濃濃的“大力參孫”茶,把銅質的燈器擦得光亮可鑒,在海浪聲中用故事溫暖著自己的靈魂。在拉斯角的燈塔裡,銀兒聽普尤講述燈塔的歷史和各種傳奇故事。
普尤告訴銀兒,講故事是看燈塔的傳統,也是看燈塔的全部意義所在,只要有故事,燈塔就會閃光。然而,“進步”的橐橐足音震碎了這個脆弱的童話。北方燈塔管理委員會決定對拉斯角燈塔進行自動化改造,祖孫二人被甩出自己的世界。普尤將畢生積蓄留給銀兒後悄然失蹤,銀兒再次獨自踏上成長的旅程。但是,這只是小說最外層的敘述,“胳膊下面夾著一袋故事”的老普尤給銀兒講了一個維多利亞時代的故事:一個名叫巴比·達克的牧師的雙重生活穿插于銀兒的故事中,形成小說的雙重核心。
在劍橋大學念神學的富家子弟巴比·達克回鄉時邂逅了碼頭姑娘莫莉,兩人一見鍾情。很快,莫莉懷孕了,可孩子沒有父親。達克聲稱胎兒與自己無關,不顧家人的反對和莫莉的哀求,隻身奔赴索爾茨,就任神職。在外人看來,達克牧師的生活充實而高尚。教堂總是坐得滿滿的,走到哪裡都有人對他表示敬意。客棧老闆被他的佈道深深打動,將客棧名字都改成他佈道的題目。達克牧師造了漂亮的房子和帶圍牆的花園,娶了鎮上唯一一位擁有貴族血統的女人為妻。有時,達克的房子會鬧出些動靜,窗口像鬧鬼一樣忽然亮起燈,有人大喊大叫、摔傢俱、廝打。
牧師說,那是他在和魔鬼搏鬥。他的妻子對此緘口不言,如果丈夫一走好幾天,或是有人看見身穿黑衣的他在懸崖上徘徊的話,那是他的自由,他是上帝的僕人,只有上帝才可以評判他。牧師學會了什麼都不去想,他一門心思工作,回家後便專心修剪灌木,偶爾被樹枝劃破手,反而感覺更寬慰。妻子喜歡表演樂善好施,拉著他去看望窮人,而他討厭那些低矮的、散發著魚腥味兒和煙味兒的屋子、破破爛爛的傢俱、不停抱怨命運的漁民。在漁民的窩棚裡,他沉默站立良久,嘟囔幾句聖經,在桌上留下一個先令,轉身離開。
妻子指責他偽善,他忍耐了一段時期,最終兩人大打出手。事後,達克充滿悔恨,獨自將雙手浸入沸水中——他沒有理由恨自己的妻子。她謙遜、順從、謹慎,乏味無趣得像只木桶,但她終歸也沒什麼過錯。在倫敦博覽會上,購買檸檬水的間隙,達克聽到熟悉的呼喚。“達克。”聲音很輕柔,但將他徹底穿透,如同打磨好的石頭被乾淨利索地切割開。他身上的某一部分脫落下來,露出裡面粗糙的原石。莫莉抱著一個小女孩。有著他的眼睛,他的頭髮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