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經濟中 (電子書)

序1　經濟學散文的來龍去脈
序2　女經濟學家看世界
前言

第一篇　家中的經濟學家
　我的保姆經濟學
　家中的經濟學家
　太太經濟學——資訊少的收益
　減負的神話
　居民社區裡的經濟學
　家庭裝修中的時間成本
　市場演繹的脫貧手段
　果樹的「悲哀」
　乒乓球帶來的五彩生活
　父親的節儉悖論
　孝順的「代價」

第二篇　交通的煩惱
　轎車進入家庭
　票販子的效率——發生在北京站的故事
　機場罰款的是是非非
　火車鳴笛擾民該不該賠償
　航空違約無商量
　同城之內、畫地為牢——大連市計程車市場分割現象的透析
　公汽月票不可廢除
　誰鍛造了「馬路殺手」
　除了抓鬮，我們還能做什麼
　自然自發的拼車制度
　計程車合約的變遷：減租優於漲價

第三篇　消費的思考
　理性消費的典範——「三八」節的禮物
　退貨的不滿意
　寬待「天下第一」
　北京尋醫
　雲南之旅的經濟學思考
　旅遊貸款水土不服
　熱切的心情，冷靜的頭腦——評學費差別定價
　零團費中的價格欺詐
　過度開放的口腔診療市場
　為眼鏡直通車現象叫好
　準商品住宅購買中的公平悖論
　市場失靈中的藥品同城同價

第四篇　法律與合約
　法律上的「笑話」與經濟學的不公
　理性的索酬檢舉
　超市罰款——市場經濟中政府行為的侷限一瞥
　「公廁風波」與政府誠信
　潤物細無聲——聽熊秉元教授講授法律經濟學
　荒唐的地方政府行為
　慎用訴辯交易
　中國做對了什麼——解讀《中國經濟制度》
　《經濟解釋》對傳統經濟學的繼承與革新
　從合約安排審視真實的世界

第五篇　制度的成本
　吸菸·產權·制度變遷
　「土樓」對「暖樓」的替代——分析一項制度帕累托改退的案例
　校園經濟學
　「死亡指標」荒唐何在
　質疑「SARS」高考加分
　理性的光芒
　「勾肩搭背」的社會成本
　故事中的經濟學
　學科建設基金分配及使用的租值耗散
　東北啊，東北

第六篇　借我一雙慧眼
　經濟學的視角
　經濟學家與聰明人的區別
　效率與公平動態均衡
　百姓與經濟學
　「成本」中的學問
　為「白撿錢」辯
　「看不見的手」的魔力
　解讀溫州企業家
　拍賣購房選擇權——兼論弘基奇蹟中的制度缺陷
　借我一雙慧眼

第七篇　我的經濟學人緣
　我從哪裡來
　我的經濟學人緣
　我所見到的張五常
　風雨中吶喊的孩子
　張五常文章中的藝術之美
　科斯的經濟學貢獻及中國情懷
　黃有光教授的笑聲
　穿過夜幕的經濟學明星——張培剛教授90華誕見聞
　追憶春華
　東北財經大學經濟時空採訪記錄（2004-10-27）

序1
經濟學散文的來龍去脈

這些年，經濟學散文在中文世界遍地開花，貌似唯我華夏兒女（比如臺灣的熊秉元，而在香港則要數鄙人了）獨有。後來，澳洲的黃有光等也陸續創作經濟學散文。

經濟學散文是怎樣發展起來的呢？有人說經濟學散文因佛利民（弗里德曼）而來。1976年佛利民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聞聽此訊後，畢業於夏威夷大學、任職於香港美銀做研究師的侯連輝，寫了一篇題為《經濟學家的經濟學家》的文章，投到香港的《信報》。當時經營慘淡的《信報》老總林山木慧眼識金，不僅把侯連輝的文稿照登無誤，還請「侯夫子」吃牛排。「士為知己者死」，「侯夫子」還邀請了同學楊懷康加盟。後來一起參與經濟學散文寫作的還有梁海國、羅祥國、黃志光，一時間變得熱鬧了。

今天，不少人認為我是經濟學散文的「始作俑者」，是該文體的發明家。我當然萬分高興，但「侯夫子」說是他發明的，怎麼辦？

經濟學者在公眾刊物寫文章，早有先例。1960年代後期起，佛利民與森穆遜（薩繆森）在美國《新聞週刊》寫專欄，寫得好，有口皆碑，但是他們寫的是經濟評論，不是散文。在公眾刊物上以淺顯易懂的文字介紹經濟學說，「侯夫子」可能是天下第一人，而當年《信報》歡迎這種與時事新聞沒有關係的學術性文字，也算是盤古初開的創舉了。不過，侯連輝與楊懷康等人當年為《信報》寫的文字，算不算是散文，此處暫且不論。

我的第一篇以中文下筆的文章，是《千規律，萬規律，經濟規律僅一條》，1979年10月發表於《信報財經月刊》。文章是由我口述，侯連輝與楊懷康筆錄，再由我修改而成的。該文章是以普通常識解釋經濟理論的一個重點，不是散文。

四年之後林山木在《信報》替我開了一個名為《論衡》的專欄，要我每星期交稿兩篇。我第一篇交出去的是《期貨市場的作用何在》，也是闡釋經濟，而不是經濟學散文。一路寫下去，不是評論，就是闡釋。讀者讚賞頗多，批評也不少。主要的批評是我的漢語文字讀起來比較生硬，像是英文中譯。為此，我決定更改文體，搬出古文來，古今並用，與讀者平起平坐，閒話家常，在不經意中才把經濟要點放進去。

《論衡》的第十一篇，即1984年1月6日發表的《鄧家天下》。《鄧家天下》發表的那一天，我在香港大學辦公室的電話從上班到下班響個不停。我猜《鄧家天下》估計是命中了讀者的要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那麼寫，只覺得公眾刊物的經濟文章應該那樣寫罷了。現在回想起來，《鄧家天下》可能是第一篇經濟學散文。1984年2月11日，我又發表了《賣橘者言》，這一下更熱鬧了。

1986年，北京的楊培新造訪香港大學，我才知道我寫的是經濟學的一種新文體。我送給他《賣橘者言》的結集，他讀後說：「從來沒有想過經濟學可以那樣放開來寫，你寫的是散文，經濟學從來沒有散文這回事。」

經濟學是一門科學，但科學怎可以用散文體下筆呢？我們沒有見過物理學的散文，沒有見過數學、化學、生物學的散文，但經濟學是可以用散文體下筆的。這是因為經濟學是關於人類的生活與行為的，以散文下筆，作者可以把感情放進去，融入自己的真情實感，而感情的表達很符合散文的要求。

有了《鄧家天下》與《賣橘者言》的經驗，我寫的公眾文章自然地傾向於用散文體下筆。寫經濟學之外的話題，談天說地的，感情的表達還比較容易，但經濟學散文必須有一些經濟要點在其中，寫好很困難。感情的流露，如果不是自然的，讀者會覺得肉麻。

除了《鄧家天下》與《賣橘者言》外，我自己比較滿意的經濟學散文有《補鞋少女的故事——為中國的青年說幾句話》與《給女兒上的一課——也是女兒給我上的一課》。寫好經濟學散文首先要有重要的經濟論點，還要有感而發，放開來寫，而且能寫到自己關心的人與事那方面去，要機緣巧合才可以寫得出來。

有時牽涉不到感情上的事，但屬於經濟學的重點，以散文體下筆，人與事就要寫得生動過癮，或搞笑一下，或瀟灑一番。《荒謬的定律——與林行止商榷》，寫優劣二幣，是比較成功的例子，但有時也難免會因為過癮而闖了禍。

香港有個林山木，成都有個高小勇。小勇在成都辦《經濟學消息報》，當然不能像山木那樣大展宏圖。但在網頁的盛行壓制小規模的刊物之前，小勇物色了不少闡釋經濟學的寫手，好些經濟學文章都是用的散文體，其中把經濟學寫得最像散文的應該是王玉霞。

王玉霞是東北財經大學的有名教授，桃李滿天下的那一類。她寫的是日常生活中對經濟現象的觀察。我讀到她寫的一篇關於買黑市火車票的散文，就建議花千樹（香港的一家出版公司）考慮出版她的散文結集，也替她起了一個書名——《生活在經濟中》。

我認為要通識化地推廣經濟教育，散文體最有效。經濟學散文沒有方程序，沒有圖表曲線，要少用術語，但必須有可以觀察到的經濟現象，有感而發地下筆，或起碼放開來寫，但求生動自然。這樣寫，可讀性高，淺顯易懂，如果寫得順理成章，其說服力也強。

數十年來，我認為經濟學是一門非常有趣的學問。要不然，以我的天生品性，不可能不斷地在這門學問上持續了數十年。這方面對我影響最大的是艾智仁老師，而談得來的經濟學的師友都是因為興趣而做學問的。這是我所知道的經濟學，與今天的所謂「主流」是不同的。
張五常

序2
女經濟學家看世界

男女平等並不等於男女相等。男女在權利上和人格上是平等的，但生理上的差別決定了他們觀察世界的角度與表述自己觀點的方式不同。閱讀陳忠實、陸天明這些男作家和張愛玲、陳丹燕這些女作家的作品，你會強烈地感到這一點。

經濟學家比作家要理性得多，但男女之間的差別還是顯而易見的。男經濟學家們關注經邦濟世這類大事，女經濟學家更關注貧困與平等，她們比男經濟學家有更多的同情心。

當男經濟學家沉醉於邏輯推理和數學模型時，女經濟學家更善於從生活小事中揭示經濟學的真諦，她們比男經濟學家有更敏銳的觀察力。讀過王玉霞女士的《生活在經濟中》，你會對女經濟學家的行文風格有更具體而深刻的了解。

王玉霞女士與她同時代的男經濟學家經歷了同樣的奮鬥，取得了同樣優秀的成就，年紀輕輕的就獲得了經濟學博士學位，並成為東北財經大學的教授。她優秀的教學成果和論著證明了「巾幗不讓鬚眉」。但作為女經濟學家，王玉霞教授又有自己獨特的視角。

所有經濟學家都注重觀察生活，用生活中的事例詮釋經濟學理論，國外的大牌經濟學家如貝克爾、諾斯都寫過這類書，但女經濟學家關注生活的角度又有所不同。男經濟學家不理家務，也很少與保姆打交道，女經濟學家無論在學術上有多深的造詣，妻子與母親的社會角色決定了她們與家務有不解之緣（連柴契爾夫人這樣的鐵娘子還親自下廚做飯——即使是作秀，布萊爾也不會作這樣的秀），也更了解保姆。這就有了王玉霞的《我的保姆經濟學》。從保姆的收益和風險，到僱用保姆的思考，事事都極為真實，事事中都有經濟學。只有確實有僱用保姆經歷的女經濟學家才能寫出這樣的文字。王玉霞的文章中講的都是作為妻子和母親親身經歷的許多家庭瑣事，但她講出了這些瑣事背後的經濟學道理，就不是一般的妻子和母親，而有了經濟學家的身分。

女性的特點是感情細膩，所以女作家才能成為婉約派。婉約，沒有氣吞山河、大江東去的男子漢氣派，卻有感情真摯、體貼入微的女性溫柔。許多人愛看女性作家的作品，原因大概於此。我本人就愛讀張愛玲、畢淑敏、陳丹燕的作品。她們的作品中流露出的那種似水柔情，給人一種溫暖的享受。王玉霞在《家中的經濟學》中表達出對丈夫與兒子的愛，在《孝順的「代價」》中表達出對父母的愛等都散發出這樣的情感。如果說男人是用筆來寫作，那麼，女人更多是用情感來寫作。這種風格貫穿了這本書。

王玉霞用女性獨特的視角去觀察社會，包括公共交通、消費、法律、環境、生產與經營等。她寫的許多事情都是其親身經歷。例如，她在《北京尋醫》中透過描述陪父親看病的經歷，說明了在資訊不對稱的情況下消費者「挨宰」的無可奈何。這種事情是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經歷的，但王玉霞從中悟出了保護消費者與資訊的關係。她在《寬待「天下第一」》中表現出一種寬容的精神——女性，即使是事業型女性，也往往比男性更關注生活，也更重視生活。這也正是她能從生活小事中悟出許多道理的原因。男人更關注大事，女人更關注小事，從小事悟出的道理讓人讀來更親切，也更有味道。

王玉霞女士有良好的經濟學理論功底，又注意觀察生活，思考其中的道理，再加上她清新、樸實、流暢的文字，就使得她的書極富可讀性。散文講究散而不亂，形散而神不散。我的理解是散文要寫得隨意，信手拈來，放開來寫，但其表述的思想意義都是明確的。散文要寓含義於行雲流水的文字之中。張五常先生大概正是在這種意義上稱讚道：「中國經濟隨筆的寫手中，寫得最像散文的應該是王玉霞。」

與美國有十萬經濟學家相比，中國的經濟學家並不多。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能坐下來讀書、思考、寫作的經濟學家也不多。在這類經濟學家中女經濟學家更是少得可憐。王玉霞就屬於這種極少數能坐下來讀書、思考、寫作的女經濟學家。所以，當王玉霞請我為她的《生活在經濟中》寫序時，我就欣然地答應了。我想，這個序不僅是我讀她的書之後的一些感想，也包含了我對身兼學者、妻子、母親三重身分的女經濟學家的敬仰。同時，我也希望有更多的女經濟學家給我們帶來一股清新、溫柔的涼風。
梁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