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盞小燈，放起卡拉楊的暢銷天碟「慢板」，閉上眼睛，心似乎被阿爾比諾尼G 小調《為弦樂與管風琴所作的慢板》所牽引，越過現實空間的界限，在管風琴的漸弱尾奏中，往靈魂的最深處探入。托馬索．阿爾比諾尼，這位比韋瓦第稍長的義大利後期巴洛克音樂巨匠，往往是在這樣的場合中開始被愛樂者所認識。

　　相較於有悠久歷史的文藝復興古城羅馬，在文化上迎頭趕上的拿波里，阿爾比諾尼是接續威尼斯樂派傳統的代表性人物。他 1671 年生於威尼斯，是富有紙牌商人家庭的長子。他自小接受全面的音樂教育，從聲樂、小提琴的演奏，進至作曲等都有涉獵。但在父親去世前，他並沒有認真考慮以音樂為職業。音樂之於他，不過是形構文化素養（dilettante）的一部份而已。父親死後，由於他無須負擔經營家族事業的任務，因此在其兄弟接管企業的同時，他也變成全職的音樂工作者。不過由於沒有生活上的壓力，他將大多數時間用在作曲上，產量頗豐。除在佛羅倫斯與慕尼黑做過短暫停留外，他長達約四十五年的職業生涯（1694-1741）都在家鄉渡過。他與歌劇歌手成婚，主持過一家聲樂學校，在當地得到不錯的聲譽，晚年苦於行動不便，活動量銳減，直到 1751 年逝世為止。

　　或許與幼年所學有關，阿爾比諾尼的作品可大略分為聲樂曲與器樂曲兩部份。聲樂部份包括超過 53 部的歌劇與數目甚多的清唱劇，不過除歌劇「在阿爾及爾的羅德里果」外，這些作品目前已不再上演。此外是數量不少的器樂曲，包括 54 首弦樂、雙簧管與小提琴的協奏曲，與一些室內樂，如小號與弦樂的奏鳴曲與三重奏鳴曲等。這些樂曲雖說用器樂演奏，但阿爾比諾尼顯然用歌唱的概念寫作，將樂器當歌手使用。因此他作品中悠長而起伏適中的旋律線，往往令人想起美聲歌劇。這些器樂曲隨著義大利巴洛克音樂的向北傳布，也被德國音樂家所沿用與改編。例如偉大的巴赫便曾根據他的主題，寫作過四首賦格曲。

　　如同一些在本世紀復古運動被重新發掘的巴洛克作曲家，阿爾比諾尼似乎在市場的炒作宣傳下，與肅穆深邃的「慢板」劃上了等號，有如巴海貝爾之於《卡農》，韋瓦第之於《四季》。但諷刺的是，這首招牌曲其實不是他的原作。該曲是在 1940 年代後期，一位音樂家，同時也是阿爾比諾尼傳記的作者雷諾．賈作托，根據阿氏留下的六小節殘譜所編寫的。對一些愛樂者來說，以上說明聽來似乎令人感到有些悵然。但從音樂史的角度觀察，或許這樣的故事，才是我們擺脫對阿爾比諾尼「一曲作曲家」的浮面印象，進而思索在世紀末欣賞復古音樂意義的起點也說不定呢。（文／郭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