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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經濟成長了,為什麼社會卻衰退了

這本書要解答的,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在資源有限、且人口預期在幾十年內將超過九十億人的地球上,富足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3?對未來,我們有沒有正確的願景?面對生態有其極限的事實,我們該如何化願景為事實?

  這些問題最流行的答案,是用經濟語言來定義「富足」,然後以不斷追求經濟成長,作為實現富足的手段。因為更高收入,意味著更多選擇、更豐富的生活、更好的生活品質。很多人都是這樣想的。

  結果,全球的GDP(gross domestic product,國內生產毛額)不斷提高。GDP是衡量一個國家或地區「經濟活動」的量度4,稍後我們將看到,我們有很好的理由去質疑這麼粗糙的量度是否真正足夠。但這裡它代表著所得提高,所得提高則等同於更加富足5。這就是為什麼,世界各國在上個世紀的大部分時間把GDP成長當成單一最重要政策目標。

  對世界最貧窮國家而言,這樣的成長邏輯當然是很有吸引力的,有效的經濟成長當然能解決全世界十億窮人的困境,畢竟這些人每天靠不到一塊美金過日子──相當於星巴克咖啡一小杯卡布奇諾的一半價錢6。

  但在較富裕的國家,民生上的基本需求大部分已獲得滿足,進一步擴增消費,並不會為人們增加多少物質舒適。在這種情況下,還適用這套成長邏輯嗎?我們已經擁有這麼多東西了,為什麼還渴望更多?停止先進經濟體無止境地追求成長,將注意力轉移到更公平分配可用的資源,豈不是更好嗎?

  在這個資源有窮、淨土有限,有著少數「富足之島」與一大片「貧窮海洋」的世界7,不停地增加已經富裕者的收入,合理嗎?值得我們持續寄予希望和期待嗎?或者,有其他途徑,能帶我們邁向一種更可延續、更公平的富足?

  我們會一再回到這個問題,從各種不同角度探討它。但這裡要先澄清一件事:對很多經濟學家來說,「誰說經濟一定要成長」的說法,是完全離經叛道的。我們已經把GDP的成長視為理所當然,很多著作都在解釋它為什麼重要、該由誰來執行、不成長該怎麼辦,卻很少人回到源頭去探討:究竟,我們為什麼需要追求成長?

  當然,追求成長並非毫無理性根據的。簡單說,這套推論是這樣的:GDP,是在計算市場交易的商品與服務的經濟價值;如果我們花錢買更多商品,那是因為我們重視它們;如果不能改善我們的生活,我們就不會重視它們。因此,當GDP不斷增加,也就合理代表著我們的生活水準不斷提升。

  但這個結論之所以突兀,就出在:「富足」和「所得」、「財富」,並不是同義詞。富足與經濟成長之間的等號,並不是理所當然的──更多,未必更好。

直到相當晚近,富足一詞根本不是用金錢來界定的,而是一個逆境或蹇困的相反詞8。經濟富足的概念,以及用經濟成長代表增進富足的省略說法,是一個現代產物。而今天,這個現在產物正在遭受嚴厲抨擊。

  其中一項常見的批評是:經濟成長就算有好處,也是不平等的好處。

全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僅賺取全球所得的二%;相反的,最富裕的二成人,卻賺取全球所得的七四%。富足上的懸殊差異──不管用任何標準來衡量都是很懸殊的差異──是貧富不均的特徵。從人道觀點來看,這種差異是不能被接受的。它們造成社會緊張升高:最弱勢族群的真正貧困,對整個社會是有溢出效應(spill-over effect)的9。

  即使在先進國家之中,貧富不均現象也較二十年前嚴重。儘管富者愈富,西方國家的中產階級收入早在最近的經濟衰退前,已出現了實質停滯。過去五十年來,成長非但沒有提高最需要者的生活水準,反而令大部分世界人口失望──財富不斷向上流到少數幸運者手中。

公平性──或者,該說「不公平性」──只是質疑經濟成長的常見理由之一。另一個理由是:愈來愈多人理解到,當達到某種所得程度之後,繼續追求經濟成長,似乎不能增進人類幸福,甚至可能妨礙幸福。伴隨著過去的相對經濟成功,先進國家中也出現了日益嚴重的「社會衰退」(social recession)10。

  最後──或許也是最明顯──的理由是:任何可信的富足願景,都必須面對資源的極限。不面對地球的生態極限,成長,又能持續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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