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想花椰菜

吾鄉盛產花椰菜，品質好，個頭大，菜色潔白，很受歡迎，甚至外銷國外，增加農友收入。

遷居到東部鄉親，每年冬天花椰菜種子採收後，都會回到家鄉要種子，到東部栽種，收成不錯。

菜農淘汰下來的花椰菜，除自家食用外，送給鄰居親友，如果數量太多，煮熟後晒成乾，可以久藏。

母親收到餽贈花椰菜時，通常以熱炒方式，炒一大盤，端上桌，就是一道好菜。
母親最簡便烹調花椰菜的方式，就是以電鍋清蒸。把菜洗乾淨，剖成小朵，放碗公裡頭。電鍋放一量杯的水清蒸。

熱騰騰的菜端上桌，倒一小碟醬油當沾料。扒一口飯，配一小朵花椰菜沾點醬油，菜清香，加上醬油的甘醇，化為純樸的美味。物資匱乏的年代，生活儉約，三餐沒有大魚大肉，母親總要設法填飽家人的肚子，就是一種幸福。

每年冬季，路旁常有農友開著卡車載著花椰菜販賣，買一朵回家。

自己清蒸一小碗花椰菜，妻嫌說淡而無味，我則興緻勃勃的品嘗回味古早的記憶。

冬季是花椰菜的盛產期，不久前好友郭兄夫婦來訪，郭是臺南府城人士，郭太太則生長於臺北市。下午唱卡啦OK，唱得很盡興，留他們吃晚餐。妻下了幾十個水餃，煮一碗花椰菜瘦肉湯，充當晚餐。回家後郭太太來電致謝。她說：「我老公說你們家的花椰菜簡直就是人間美味，自從我婆婆往生後，他就沒喝過了。他要我向你們學做這道湯的做法。」

花椰菜做湯很容易，把菜洗乾淨，放鍋中煮半熟，肉片裹太白粉放入滾燙水中，煮熟，加調味料即可。湯清純，保住花椰菜的原味，肉片滑嫩，成為平凡的人間美味。另外，花椰菜洗乾淨，放電鍋蒸熟，沾醬油配白飯，別具風味。

生長於農村，曾經參與種植的經驗，培養出對花椰菜深厚特別的感情。

賣菜的體驗

童年因臺灣光復不久，生活艱困，父親把宅院裡的果樹砍除，闢為菜園，種植花椰菜，打算收成後可以販賣，做為生活費用。

這種改變，對父親是一項嚴峻的考驗，因為他以前從來沒種過田地，從頭學習，必然辛苦。

從整地開始，以雙手挖掘泥土，他硬撐著開闢出菜園。從種植菜苗開始，向鄰居的菜農討教，得到一點心得。辛苦三個月，終於有了成果，然而花椰菜瘦小，賣相不佳。

前一天黄昏收成好，放在菜籃裡，要我第二天，跟著鄰居力叔一起去批發市場販賣。

當時我十歲左右，挑得動三十斤的擔子，應該是平常訓練出來的體能。之前經常跟母親到收成後的甘蔗田裡撿拾甘蔗頭，就是留在地裡的根部。撿回後晒乾，當燒飯煮菜的燃料。

清晨三時左右，睡意最深沈時，父親叫我起床，揉著惺忪睡眼，挑起一擔花椰菜出發。

力叔家種的花椰菜雪白碩大，品質優良，一下子就賣掉了。我的那一擔沒人看上眼，力叔眼看就要「收市」了，以最便宜的價格賣掉花椰菜。

這時天已經亮了，市場內做各種早點生意的攤販，開始營業。亮著燦爛的燈光，蒸騰的食物香味，陣陣飄過來，儘管飢腸轆轆，我口袋也有一點錢，真想吃點心再回家。力叔卻說：

「你爸媽很辛苦種出來的花椰菜，才賣一點錢，不要隨便花掉，拿回去交給他們。」
第一次挑一擔花椰菜到市場販賣的經驗印象深刻，在幼小心靈裡深切體認賺錢的艱辛，養成儉約的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