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自然生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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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開始

我坐在一張松木桌前,面向東邊的基督聖血山。視線所及,馬槽空空如也,需要再加水進去;一道白色籬笆當中開了一扇藍色小門,小門的藍是知更鳥蛋那種藍;陶土材質的鳥兒戲水盆上有幾尊裝飾雕像已經被撞掉了;鮮黃色的澆花水管擱在那裡,我都用它來為馬槽和戲水盆注水;一畦菜圃生長過盛,一只水桶就躺在旁邊;我的小狗麥斯威爾沐浴在早春的陽光下,像個在冷颼颼的天氣裡還樂觀地跑到海灘上做日光浴的人。等暖和一點,等那條黃色的水管解凍,我就會把馬槽注滿。等做完暖身動作,我就會告訴你關於讓自己下筆寫作,我知道些什麼。

第一個訣竅,亦即我現在正在運用的訣竅,就是「從這裡開始」。你在哪裡,就從哪裡開始。有心情寫是一種奢侈,是一個福分,但卻不是必要條件。寫作就像呼吸,是一件有可能學好的事情,但重點是無論如何都要去做。

寫作就像呼吸。我相信這點。我相信我們都是與生俱來的寫作者。我們生來就有語言的天分。生下來不出幾個月,我們就開始會為我們的世界賦予名稱。當我們賦予事物名稱之時,我們會產生某種滿足感,某種掌握了所有權的感覺。文字賦予我們力量。

蹣跚學步、牙牙學語時,首先我們學會用手去抓,接著我們學會用語言去掌握。我們學會的每一個字都是一項所得,都是一小塊讓我們更富有的金子。我們學到一個新字,一遍一遍地說,就像在光線下一遍遍地把玩一塊貴重的金子。孩提時期,我們囤積文字,我們津津有味地品嘗文字。文字賦予我們所有權:我們為世界命名,世界就變成我們的。

孩提時期,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驚人速度學會新的詞彙。文字讓我們行使操控權:「媽咪,我要去!」或者「媽咪,不要走!」小孩子很明確、很直接,不會拐彎抹角。他們的文字很自我、很有力,飽含個人意志與企圖,充滿熱情與決心。小孩子相信文字的力量。

如果文字給了我們力量,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去掌控文字的力量?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些人自認擅長文字,甚至嘗試成為作者,其他人卻只是剛好必須用到文字,不敢妄想躋身作者之列?

據我的推測,對多數人而言,這種區別是從學校開始的。學校是我們被告知「你擅長文字」的地方。在諸如某份北歐地理報告之類的作業上,老師一絲不苟的字跡斜斜地寫在第一頁右上角:「寫得好。」

寫得好──這是什麼意思?在學校,那通常意味著思緒清晰、條理分明,文筆夠通順,舉證歷歷。那可能也意味著我們用上了老師教的東西,例如「主題句」和「起承轉合」。那往往並不意味著文字有弦外之音、創新的用詞與造句、天馬行空浮想聯翩的段落一切一個年輕詩人或小說家可能具有、想要發揮但在學校作業的規範底下派不上用場的天分。

那種文字倘若出現在學校作業上會怎麼樣?往往也會換來一行評語,只不過這回是負面的:「這裡有點離題了。」「請扣緊題旨。」會花時間與心思來欣賞文字不合乎作文範例的老師太罕見了,就彷彿我們在學院的高牆裡處於嚴格控制飲食的狀態:「這裡不要加那麼多胡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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