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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該怎麼辦?」她們又問。
「我們兩個人跟爸爸,兩個人跟媽媽吧。」我說,也許他們這樣就不會那麼難過了。我也不知道。我只覺得,還好,我有三個妹妹。儘管這些根本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情,當時在同一個小房間的胡言亂語,是我們世界裡唯一的安慰。
我跟她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我看著她,忍不住想起好多好多那時候的一切,那遠得像是別人的人生的一切。我笑著說,那時候最小的妹妹十歲,我記得她一直好安靜,直到過年那一天,我的父母在爺爺家的廚房大吵了一架,我帶著妹妹們到爺爺家的後院,最大的妹妹和第二個妹妹只是無奈又沉默,只有最小的妹妹面無表情地發著抖,一到後院,她就跌坐在地上開始大哭,沒有人能遏止和撫平的那種大哭。而我們三個姊姊始終是沉默的,我們沒人開口告訴她,不要哭。儘管我們都沒有哭。
「每個人面對失去的方式都不一樣,但我相信一定會好起來的吧。可是,也許有些人,一直到死亡,都沒有好起來,他們只是沒有等到好起來的那一天。」我說,然後她面帶困惑地看著我。好像在跟我說,妳太年輕。
後來,我和她在她家三樓的陽台聊起小時候我跟我妹的相處。她點了一支菸,和我們剛剛喝到一半的梅子酒,我們笑笑鬧鬧的。她說:「妳跟我想像中差好多好多,妳跟妳的文字好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如果要一直像文字裡的自己那樣活著,就太累了。」我說,然後我們繼續笑笑鬧鬧,好像今晚是一場夢境,每一句話都能帶我們回到過去的某一個場景,那些有哭有笑的曾經,在此刻自己的心裡,都是有重量的雲淡風輕。
我記得她點菸和大笑的樣子,她說,懷孕前她本來要出國念書了,家裡都把錢準備好了,學校也都申請上了,但因為懷孕,所以人生大大地轉了彎。
「可是如果再選一次,我仍會做這樣的選擇。因為我的每一個選擇,無論是什麼,我都知道自己要去全然地承受,這一路走來,我覺得我活得很認真,很認真為我的每一個選擇負責,所以我不後悔。」
看著她,我才發現所有在年輕裡因為害怕受傷而有的迷惘和徬徨,都那麼可愛又那麼虛無縹緲,原來,再篤定的人生,也會有傷痛,原來長大的情感關係裡,愛是基底,不是追尋。
我看著陽台外的天空,整片都是橘色的。她說埔里的天空橘橘的,是因為全台灣百分之九十的筊白筍都產自埔里,務農的人為了因應需求,晚上也會使用照明,讓筊白筍以為現在是白天,不要忘了繼續生長,所以埔里的光害特別嚴重,沒有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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