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諮商展
一百擊

一百擊

  • 作者:吳鈞堯
  • 出版日期:2017/07/01
內容連載 頁數 1/6

 
很多人喜歡問,你啊、她呀,怎麼結識,然後黏一塊兒了?這彷彿在爆破一顆石頭。容易,但也不易。語言是引線,它要攀附長了青苔、厚繭,甚至是傷痕的表面,還要往裡頭鑽。怎知,記憶一定是線索,不會鑽錯地,如同不同的世代,在小時候玩過的藏寶圖。左轉、右拐,哎呀死路,踩到屎,或者撞到一個複製人,跟我們說,人生沒有可以拷貝的路,你們幹麼尋寶?那不是早早葬在童年的某個土坡。你們還挖得很深,淚、血以及疲憊都挖出了,似乎葬著一隻鳥、幾隻蟬,其實是自己縱身一跳。
 
然而,這是一個好故事,我也曾問父母,怎麼認識,有了這一群後裔?他們的回答要追溯到外公跟桌上幾瓶高粱。這時候母親會說,都是酒。酒是他們的媒人。酒,透過外公的嘴撮合了父親、母親。話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何況君子醉言,更加顛天倒地。天地都移位了,追去哪裡?
 
然後,母親一律憂戚、氣惱,父親賊賊笑,慫恿母親再去嫁。我呆頭呆腦問,母親再去嫁,能有我嗎?她說會。生命不會這廝吝嗇,會願意給我另一個姓氏。只是,這些都是白話、傻話。我能追溯的,通常就是在無以挽回的命運中,看到它的旁邊,站有悲哀,以及歡笑;站有我、兄弟姊妹,妻子以及後裔。很多的後裔,我不認識。但我察覺他們往前移動。由此,我知道你啊、她呀,怎麼結識,不再是小小提問。原來任何人都是源頭,而我要說的故事是,沒有移動就沒有這些後續。
 
我的移動跨海。跨台灣海峽,金門到台灣。妻的移動在島內,台南到台北。我們搬不動海洋跟土地,但心裡有它,遠近浸海濤,樹吟侵染每一天。我們報名了文藝營隊,成為詩社同仁。當時,一個少女盈盈腰細,連笑容都細細的,可以穿透現實與夢,繞過中山北路與金門街,一切彷彿有神作祟。所以我說,我們後來分開了,我在高雄她在台北,讀各自的大學。
 
那四年,我遷徙如候鳥,台北、高雄,沒有高鐵、搭不起飛機。與時間商量,洽借時間與金錢,搭乘夜班客運,一個暗冥,北高連結,彷彿我經過的不是時間,只是睡眠。途經休息區,如廁後臨鏡,才發覺暗冥是一種刺青,紋出我的第一道魚尾紋。
61 2 3 4 5 6 下一頁 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