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鑽石和鐵鏽
Diamonds & Rust
 
時間，會把醜陋的炭石變成鑽石，也會讓閃亮的金屬變成鐵銹。
 
——Joan Baez
 
路鵬在微信傳來一行字：「小文，我到台南了，過兩天可以去高雄找妳嗎？」
 
我嚇了一跳，心頭一緊，竟是千頭萬緒。
 
半年前，路鵬突然從北京打電話來，問了我的微信帳號。加入後，路鵬頂多在微信貼的照片按「讚」，偶爾看到美食小吃會留言──
 
「看起來好好吃，這是什麼？」「高雄香煎肉圓。」
 
「那是什麼？」「高雄黑輪。」
 
「黑輪是什麼？」我有空會認真回答，懶了則略過。
 
兩週前，路鵬打微信電話，我在夜裡驚醒，狂風暴雨在高樓的窗外呼嘯，我幾乎聽不清他的聲音，也可能因為還在睡意中。短短四分十八秒的通話，隱約記得內容是他換了新工作、中間有空檔決定來台灣度假，問台灣哪裡好玩、什麼好吃、高雄有什麼觀光景點，諸如此類，迷迷糊糊中，掛了電話又睡著了。
 
我想，路鵬只是說說而已吧。
 
熱愛旅行的路鵬走過中國許多地方，東到吉林、哈爾濱；南到廣州、昆明；北到內蒙、新疆、西到青海、西藏，卻一直不曾踏出海外。我知道路鵬內心一直渴望看見世界，只是中國旅外簽證很麻煩，如果戶籍不在大城市、家境不夠富裕、關係不夠好，簽證是很複雜的事，中國是無法隨意更動戶籍的。
 
路鵬是在北京工作的東北人，家境小康，家裡就這麼一個兒子，東北老家在地理環境雖然近北京，畢竟還是三線城市，出國簽證比起一線城市麻煩；路鵬對台灣很好奇，一直期待自由行，但前幾波開放名單只有幾個大陸一線二線城市，讓他充滿失落感。
 
但，這瞬間——路鵬，現在人在台南，後天要來高雄，好怪。
 
分手才三年，卻似十多年般遙遠；而台南距離高雄，僅僅半小時火車路程，這一刻，真有一種奇異的時空錯亂感。
 
這麼近，那麼遠。
 
說不定瓊拜雅（Joan Baez）接到舊情人巴布狄倫（Bob Dylan）打來的電話，也有類似的心情。
 
瓊拜雅是一九六○年代知名的創作女歌手，曾經和美國民歌之父巴布狄倫有一段夫唱婦隨而隱密的戀情。分手十年後，瓊拜雅有天接到巴布狄倫從公共電話亭打來的電話，感觸萬千，寫了一首歌〈鑽石和鐵鏽〉（Diamonds and Rust）表達心情，那年是一九七五年。後來這首歌，打動了全世界接過舊情人電話的男女，成為情歌經典，屢屢被翻唱。剛過世沒多久的蘋果大神史蒂芬‧賈伯斯就是她忠實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