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五社聯合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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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水的盡頭,她的夢異常潮濕。沉甸甸地醒來,彷彿胸腔吸滿整座大海的鹽分。她疲憊地起身,倒了一杯水喝,抬眼看見虛空浮現一行字:狐狸有穴,飛鳥有巢,但人子卻在沒有枕頭的地方。她揉揉眼睛,心想自己眼花嗎?字很快就消失無蹤,夢中有人對她耳語著福音。
 
傳道者為神所用。西班牙人荷蘭人已退出,主日崇拜沒有生根,旋即成為島嶼腐葉。神的愛筵不開席,島嶼封閉如初。郁永河來到淡水採硫磺與海盜蔡牽各自占據滬尾傳說已成歷史暗影幽魂,他迎上的是滬尾紅毛城飄揚英旗時代,一八六五年英商陶德上岸,他在陶德之後的七年抵達。這名花花公子似的貿易商引進了大陸的茶葉到島嶼,他推廣植栽,茶葉香撲鼻,沿著滬尾一路上溯到艋舺大稻埕,帆船像是仕女的扇子,搧著海風一路馳進商家。港口貿易繁滋,外商洋行私產租借盛行如混血世代,戎客船裝載米糖,往來黑水海峽,換來了絲綢陶瓷藥材。唯獨基督之名尚未抵達。當他搭上遠離加拿大的鐵路時,他這未來命中注定的抵達之島尚在搭牛車,羅漢腳還赤腳走在泥路上。當他搭上遠洋的大船郵輪時,他這未來命中注定的抵達之島還在以獨木舟和帆船行走江湖。十九世紀的航海夢幻是爭奪戰,水手抵達的島嶼沾染的是梅毒而不是救贖。一根船上的鐵釘就可以換一個女人,或者一顆炮彈就可以換取茶糖樟腦。當他在舊金山搭乘美國號欲前往香港時,英法之間的海底電纜早已架設,而他未來命中注定的抵達之島,人們還在橫渡黑水溝裡丟了性命。就在大船離開金門灣時,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親人已在遠方。海大,遠處之地,那裡有異教黑暗的夜晚,那裡有憎恨的殘暴,那裡有未開化的斷頭之危,那裡有瘴氣之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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