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七日
 
古老的雪靜靜落在大地。五英寸厚的雪，已厚到足以乘雪橇了，於是崔斯坦和菲莉妲玩起俯式冰橇，滑下隔壁的河岸地。在遠處看不見的村莊裡，其他孩子也興奮地尖叫著。
 
我也用上雪橇，但不是為了享受高速滑下山坡的樂趣。我將一捆鮮亮的乾草綁在一個童話故事般的木橇上，把它拖到草場，浪漫地、自負地想像自己是南極冒險王史考特。羊兒對我另外帶的那半袋甜菜比較有興趣，全都圍了過來，膽子大的和肚子餓的羊甚至還跳上來。雪花在他們的脖子上圍成一串珍珠項鍊。白雪掩蓋了大自然的青草味，而羊兒的麝香則肆無忌憚地瀰漫在空氣中。
 
草場上有大片大片閃閃發光的雪地沒有被羊群踩踏過。在這些未受玷汙的處女地上，我感覺自己就像在探索一顆新星球。我確實是在探索新星球。一顆白色的星球。石英般的白雪反射強烈的陽光，使我不得不瞇起雙眼，彷彿是在窺視未來。
 
其實，不是整片草場都是白色的；中央有兩塊綠地不斷滲出水來，因此無法積雪。鳥兒飛到這些綠洲喝水，或在裸露的地面覓食。在柔軟的泥濘中，我看見雉雞的足印以及某種較小型的長趾鳥類所留下的淡淡三爪痕跡。
 
他們下午有回來一下子。是三隻小辮鴴。
 
***
 
過去七十年以來，農業完全變了樣。人口增長意味著農夫必須以更快的速度種植更多作物。在一九三○年代，英國農夫生產的食物足以餵飽一千六百萬人；今天他們生產的食物可以餵飽四千萬人。現在，幾乎所有的草地都是採用「密集」的管理方式，也就是特定種類的草會噴灑肥料或除草劑。在這些密集栽種的草地，草的產量自一九四○年代以來增加了百分之一百五十。
 
這是有代價的。有百分之九十七的傳統草地消失了。人工肥料對於較為脆弱的牧草沒有益處，還會使健康牧草長得更好，扼殺脆弱牧草的生存空間。一年收割牧草兩次、甚至三次，接著發酵成青貯料的這種新做法也沒有任何幫助，因為第一次收割是在五月，那時開花植物尚未撒下種子，在地面築巢做窩的鳥類及哺乳類也還在養育後代。部分動物因此遭到滅絕。我上一次看見長腳秧雞是在一九七○年代，孩子氣的我那時拿著空氣槍到草地上射老鼠，差點踩到一隻秧雞。現在這種鳥在英國已經絕種了。我們為了在這座擁擠的小島上盡可能生產糧食，對地貌和自然遺產造成難以估計的傷害，長腳秧雞就代表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