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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竹跟先生離婚後,這十年來獨力撫養三名子女。她在先生因職業災害傷及大腦後,出現焦慮、憂鬱及恐慌的狀況而開始看精神科。遠從中國來到台灣結婚生活的她,在先生出事後,人生自此跌宕。原本生活就不寬裕,加上情緒起伏不定,生理疾病導致無法久站、久坐,讓謀職益加困難,一家的經濟,僅仰賴低收入戶補助。
貧困的生活,將若竹壓得無法呼吸,每當擔憂、焦燥到爆裂頂點,她最常做的就是吞下一把藥,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不省人事,暫時忘卻現實的愁煩。醒來時不是在醫院急診室,就是已經由醫院返家,每當看到手上殘留的膠帶黏痕,才覺知又與死神搏鬥過一回。
「妳在吞藥前,通常在想些什麼?」有一次若竹主動提起自己前幾天吞藥,我順勢問了她。
「還不是錢,煩惱錢啊!月底看到那堆帳單就很煩,還有房租要繳,我從來沒欠過房租,一次都沒有喔,孩子學校三不五時也有一堆費用要繳。」若竹講話的神情與口氣,彷彿重現她吞藥前的情緒。但是當她不願坐困愁城到底,仍會起身向前夫親人商借周轉。
遠方的娘家親人十分擔心,幾乎每晚跟她視訊,但不論科技如何地幻構沒有距離,仍不敵相隔千里的真實距離。
這年農曆年前,若竹說好幾年沒回娘家了,她父母也一直叫她回去修養。她覺得前面兩個孩子也都滿大了,可以照顧自己,她只需要帶最小的兒子回去。她跟我說可能會回去至少兩個月,叫我下次不用來。
下一次再見到若竹,真的是兩個月以後的事了。當話題從回家開始聊起,她的眼睛立刻張亮了起來,語調也隨之上揚:「回家真的好輕鬆喔,什麼事都不用擔心,也不用煩惱,晚上睡覺也不用安眠藥,一顆都不用喔。」
「但是……」她托著臉頰,眼神瞬時關暗,聲調跟著下滑:「一回到台灣,不知為什麼……就覺得煩,很煩,不曉得在煩什麼?也不一定全都是錢,大女兒很乖巧,她讀高中綜合班,下班後還去超商打工,每月領的薪水幾乎都給我,當然對家裡經濟的幫助很大,但還是很吃緊。回到台灣的第一天,又不能睡了,又恢復吃安眠藥的日子了。」
她的么兒在一旁,玩著手機遊戲,開心地笑著,純白地反射媽媽的黑色憂愁。
「其實我不是真的想死,我都會想到如果我真的走了,三個孩子要怎麼辦?我吞藥就只是想好好休息,讓時間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