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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這個不正常的人
我直覺寫下來會有幫助,雖然我不曉得能做什麼。但或許像他說,他覺得說出來會有幫助:「我知道會有幫助,不是那種單純的以為而已,是那種預感式的知道,雖然在我們說話之前,它還沒有發生。」
有人會這樣說話嗎?用那麼不口語的方式說話?當然,這是我的回溯,我沒有錄音,所以不可能一字一句都說得很正確。我的記性很差,跟他不一樣;他總是能清楚的說出我們幾歲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你記得我們以前吃完年夜飯後,爸會帶著我們坐夜車上台北嗎?到台北西站的時候,都用走的去西門町阿嬤家。那時候我們很小,我們提著自己的行李,跟在爸後面。你記得跨年的台北都很冷嗎?我還很小走得很慢,還提行李,可是那個人就叫我走快一點,要跟上他的腳步。」
他用「那個人」稱呼我們的爸爸。他也曾經用「一個傢伙」。
「那時候我其實很生氣,我覺得爸爸為什麼不等我,我還那麼小,走得慢又要提行李。可是我現在同意他了,弱者本來就要服從強者,我現在覺得他沒有不對。所以,現在變成是他要聽我的,媽也是。」
他講這話時,並不是真的同意爸爸了,而是在講一個「弱者要服從強者」的道理,他講那件事,只是為了要舉例。我一邊聽,一邊回想,好像明白了為什麼弟弟會是現在的弟弟,但好像又不是那麼明白。
弟弟,小我三歲的弟弟。但老實說弟弟這個詞我用得彆扭。並不是感情不好,也不是不承認,而是,我跟他除了血緣關係是姐弟外,不管是心理狀態還是日常生活的相處,我們都不像一般的姐弟。
但若不是姐弟,我又怎麼可能跟他說上那麼長一段話?但說真的我也不確定究竟是不是因為是姐弟,因為他連住在一起的爸媽都不說話了。現在的他幾乎不跟人說話,說話僅限基本的對話,有時候他連對話都懶,覺得沒有意義。比如媽問他要一起吃飯嗎?他的眼睛就向上飄;媽又問一次,姐姐回來你有想要跟我們一起吃飯嗎?他又是一樣的表情。
「其實你可以不用問他的。」我說。我心裡想著你明明知道他無法到人多的地方,更不會人與人之間的客套。他會想,你知道我不可能跟你們外出吃飯,你幹嘛還問?所以他斜眼,然後媽媽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