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諮商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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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是在近三十歲的時候第一次看到一具死亡的肉體。這是1998年夏天,七月的一個下午,在克里斯蒂安桑的一個小教堂裡。我的父親死了。他躺在房間中央的一張桌子上,天空陰而多雲,房間裡是灰色的光線,窗戶外一台鋤草機在草坪上緩慢地兜著圈子。我和我哥哥一起待在那裡。殯葬業者先出去,為的是讓我們和死者單獨待一會兒,我們站在離屍體幾公尺遠的地方,盯著那裡。眼睛和嘴閉上了,上身穿著一件潔白的襯衫,下身套著條黑褲子。想到這是第一次我可以毫無困難地審視這張臉,幾乎令人無法忍受。感覺像是我在猥褻他。同時又感覺到我是如此的飢渴,有種貪得無厭的需求,我得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斷地看著他,這死去的軀體幾天前還是我的父親。我熟悉這個面孔,我是伴隨著這張臉長大的,雖然最後這些年我沒有像從前那樣經常看見這張臉,但幾乎沒有哪一個晚上不夢見它。我熟悉這個容顏,但不是現在這副模樣。黝黑的、泛黃的膚色與這張僵硬的面孔使它看上去像是從樹上切割下的一塊木雕。活像樹一樣的臉使得沒有任何人想與他接近。我看見的不再是一個人,而是與人相似的物體。同時他來自我們當中,他曾經就是我們之間的一員,現在他依然在我的心裡,像是覆蓋在死亡上的一縷生命的面紗。
 
英格威緩緩地向走桌子的另一端。我沒有看他,當我抬起頭望出去的時候,只是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開著鋤草機的園藝工不斷地從座位上扭過頭來,控制車輪走到上一輪割過了的草地的邊界。沒有被捲起裝進袋子的那些草碎末,在他身體上方的空中旋轉。其中的一些草屑一定黏貼在了機器下方,因為這些濕潤的草碎末被擠壓成塊狀,規律地從機器中落出,這些濕漉漉的草團子看上去總是比同一片草坪裡的草要深綠許多。在他身後的礫石路徑更遠一點的地方相跟著過來三個人,都低著頭,其中一個穿著紅大衣,映襯著綠茵茵的草地和灰色的天空更加鮮豔奪目。再往後的公路上有接二連三的汽車在路上滑動,它們正向著市中心的方向駛去。
 
小教堂的牆外驟然響起了鋤草機馬達的轟鳴。猛地響起的巨大噪音是否會讓爸爸睜開眼睛?這想像是如此強烈,以至於讓我立刻後退了一步。
 
英格威朝我看了一眼,嘴邊浮起一絲微笑。我覺得死者會復生?覺得這樹會再變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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