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五社聯合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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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托和希歐娜整個白天都待在沙丘的陰影裡,只隨著太陽的移動而移動。他教她正午時分如何鑽入沙下防暑,或者待在溫度相對較低的沙丘間岩石層。到了下午,希歐娜會爬近雷托取暖,他知道這些日子自己總是有多餘的熱度。他倆偶爾聊上幾句。他向她訴說一度在此地盛行的弗瑞曼式美德,她則刺探他祕而不宣的知識。有一次,他說:「妳也許會覺得奇怪,來到這裡,我的人性反而最強烈。」 聽了他的話,她卻沒有充分意識到自己作為人類的脆弱,也沒有想到她或許會死在這裡。即使在不說話的時候,她也沒有拉起蒸餾服的面罩。
 
雷托知道這個失誤源自某個無意識的動機,但也知道直言相告並不會有什麼好處。天色向晚,夜寒漸漸侵入沙漠,他為她唱起「口述史」未收錄的遠征之歌。她喜歡他珍愛的一首歌,〈列特進行曲〉,這讓他倍感欣慰。
 
「這是貨真價實的老歌,」他說,「來自前太空時期的古老地球。」
 
「你能再唱一遍嗎?」 他在最悅耳的男中音裡選了一個,這位早已作古的藝術家曾讓大大小小的音樂廳坐滿觀眾。
 
「遺忘之牆遮我眼眸,
古老瀑布飛掛牆後,
萬川匯一湍流奔湧!
浪花飛舞,
鑿土成窟,
巨流滾滾濤聲隆隆。」
 
他唱完後,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以進行曲來說,這首歌還真奇怪。」
 
「他們喜歡這首歌,因為它禁得起分析。」他說。
 
◆◆◆
 
「要是你看到別人,會怎麼做?」
 
「弗瑞曼人習慣把遠處的人當作敵人,除非對方向空中揚沙。」他說話時,夜幕已經完全降臨了。在驟然亮起的星光下,希歐娜變成了一個會動的幽影。「揚沙?」她問。
 
「揚沙是富有深意的動作,意謂:『我們有難同當。沙子是我們唯一的敵人。我們喝的是沙子。握沙的手裡沒有武器。』妳明白嗎?」
 
「不明白!」她故意不說實話想讓他難堪。
 
「妳會明白的。」他說。她一聲不吭,帶著滿腔怒火沿沙丘的弧線大踏步從雷托身邊走了開去。雷托遠遠地跟在後面,讓他感興趣的是,她本能地選擇了正確方向。他能察覺弗瑞曼人的記憶正在她心裡翻湧。在兩座沙丘即將交會的下坡面,她等著他趕上來。他看見她的蒸餾服面罩仍然鬆鬆地敞著。還不到訓斥她的時候。某些潛意識的東西必須等待它們自然浮現。他靠近時,她問:「這個方向不比別的方向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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