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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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語言
 
I
在馬槽或現代醫院出生不由嬰兒旅客決定(比如我,是在出生後再也沒有踏入過的臺安醫院),他們或多或少是乞丐王子、安那塔西亞,只是他們並不知道,上帝保佑。某些生物出生後會緊跟隨身邊最大的移動物體,視其如母;顛倒過來,如果見到綠頭鴨就會有綠頭鴨母親,自動吸塵器--自動吸塵器母親。多可怕呀,被這樣隨機擺放,產生出隨機卻自認為深情的親子關聯,這震撼了生物課堂上的我。這還不是幸好,當時我身旁的是人類不是其他;幸好,她就是我親生母親。我並沒有錯亂地在某隻倒楣的寵物狗身上瘋狂找尋乳頭。母親在我身邊向道喜的親友說話,母語等於媽媽在說話。它擺在出生的我身旁。我注定自然地跟隨中文,就像一隻搖搖擺擺的綠頭小鴨。
 
我不大會說台語,說得不好,也不太願意說。台語和中文許多地方如此相像,可是又會在我認為理所當然處鬧彆扭。不相符、落空的地方,彷彿突梯的玩笑,彷彿在阿姨身上看見了母親的淡眉毛、圓臉--卻有一只高鼻子,我特別介意那鼻子,使得我與八成相似母親的阿姨疏遠了。後來課堂上學到台語保留了唐朝古音一事,阿姨就進化成姨婆,自傲地堅守過時的品味與美德。我也想到一代女皇武則天;中文則是有一些任性與囂張的小燕子。
 
比起聽懂台語,開口說才是真正的災難。我台語的聽力其實不壞,而這只讓情況更糟:在腦海中先掌握正確的發音與內容,默默排練暗喜萬無一失,一開口,句子如蘋果被削皮,顯現不知何時撞到的瘀傷,坑坑疤疤;對話的溜冰場上,發音不是站得太僵直就是頻頻摔倒;我像胸懷滿漢全席卻燒不出菜脯蛋的廚師。我想起高中時,叛逆地背棄從小到大的古典音樂訓練,進熱音社學電吉他所面對接近羞恥的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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