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物質的愛〉
 
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就是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然而要找到這個難題的源頭，就必須追溯回我幼稚園的時候。
 
多虧了那個愛挖肚臍然後聞手指的朋友，我才在七歲那年知道自己沒有肚臍。現在想來，朋友的習慣實在有點噁心，但託他的福我才知道了自己身上沒有那個只要是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會有的「東西」。
 
我舔著會把舌頭染成藍色的棒棒糖說：「你這樣挖，不挖出洞才怪呢。」
 
朋友瞥了我一眼，轉身不讓我看他的肚子。我當時真的覺得事情大條了，因為我看到原本應該像烤雞蛋一樣光滑的肚皮上出現了一個洞，總覺得他午餐吃的東西會從那個洞裡流出來。
 
我抓住朋友的手阻止道：「你再挖就真的要漏洞了，趕快去找老師塗點藥吧。」
 
就這樣，我們大吵起來，朋友嘲笑我連肚臍都不知道，我一時惱怒，狠狠地彈了他的腦門一下。刺耳的哭聲響起後，我們就被送到園長室了。
 
園長聽完我的描述，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對朋友說，挖肚臍很不衛生，而且挖太深會肚子痛。
 
園長又轉頭安慰我：「果玄是擔心朋友肚子痛，朋友卻說妳是笨蛋，所以傷心了吧？」
 
園長已經最大限度的考慮到雙方立場了。這件事多少給我帶來了衝擊，而且因為我，園長檢查了所有孩子的肚子。結果可想而知，只有我沒有肚臍，於是園長急忙打了電話給媽媽。
 
媽媽在寒冬之中腳踩在醫院穿的拖鞋趕到幼稚園。現在想來，當時的情況實在好笑。園長只是請媽媽趕快來一趟，但沒提我沒有肚臍的事。如果園長有先把話說清楚，媽媽肯定會說：「啊，是喔？我這就過去，但可能需要點時間。」總之，媽媽以為我是和朋友吵架了或突然生病了，所以匆忙趕到幼稚園，從精疲力盡的園長那裡得知我沒有肚臍的事。媽媽無奈地笑了笑，但立刻意識到旁人的視線後，立刻裝模作樣地流露驚訝的表情。
 
「我家孩子的確有點特別。」
 
「不，果玄媽媽，這已經超出特別的程度⋯⋯」
 
「但沒有肚臍也是有可能的吧？」
 
「嗯？」
 
「園長，我是護士，護、士，我很了解的。」媽媽盯著園長的雙眼字正腔圓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