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開學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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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聆聽苔蘚
 
歷經幾個小時三萬兩千英呎的跨洲飛行,我終究還是敵不過昏沉。起飛和降落之間,我們進入休眠模式,像生命章節中的一個頓點。看往窗外,沐浴在刺眼陽光下的風景不過是一片平面的投影,山脈化約成大陸表面的皺褶。我們從空中經過似乎沒造成任何驚擾,有其他故事在底下開展了來。八月暖陽下,黑莓成熟了;一個女人打包好行李,卻在門口踟躕;一封信被打開,某張令人驚訝至極的照片滑出信紙之間。我們移動得太快、太遠了,所有的故事,除了我們自己的,都離我們遠去。我把頭從窗戶轉回來,那些故事沒入下方綠色棕色形成的二維地圖,如同鱒魚消失在突出堤岸的陰影下,而你的目光還停留在水面,思忖著方才究竟是看到了什麼。
 
我戴上最近新配、還不太習慣的閱讀眼鏡,惋嘆自己的中年視力。書頁上的文字漂浮著,不斷聚焦、失焦。曾經這麼清楚的東西,怎麼可能再也看不清?掙扎著要看清眼前之物的這份徒勞,讓我想到第一次去亞馬遜雨林的時候,地陪總是耐心地為我們指出在枝頭上休息的鬣蜥,或者從林隙間向下盯著我們的巨嘴鳥。他們嫻熟眼力能輕易看到的事物,我們幾乎根本沒注意到。因為欠缺訓練,我們毫無從光線和陰影形狀辨別出那是一隻「鬣蜥」的能耐,即使牠就在我們眼前,我們還是視而不見。
 
目光短淺的人類我輩,既不像猛禽天生擁有敏銳的遠距視力,也沒有蒼蠅的全景視覺。好在人類的腦夠大,至少讓我們能覺知自身目光的限制。幸好我們還保有幾分人類所短少的謙遜,願意承認還有太多我們看不到的,因此想方設法來觀察這個世界。紅外線衛星影像、光學望遠鏡、哈伯太空望遠鏡(Hubbell space telescope)把浩瀚帶到我們眼前。電子顯微鏡讓我們悠遊在自身細胞的遙遠宇宙之中。以肉眼這種中尺度來說,我們的感官似乎異常遲鈍,一定要借助精密的科技,千辛萬苦才能看到超外之物,但卻經常對近在咫尺、生趣橫溢的各種細節視若無睹。我們覺得自己在看,但常常只抓到表面。我們身上這種中尺度的敏銳度似乎鈍化了,不是因為眼睛退化,而是心的開放程度。我們是否太仰賴裝置,導致不信任自己的雙眼呢?或者,我們是否輕忽了不需要科技、只需要時間和耐心來感受的事物?專注,比任何強力放大鏡都還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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