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不妥當
 
克雷．韓斯利面對著桌上的畫紙皺起眉頭。這幅畫得不好。他畫過幾百幅這更好的，像是一個老男人坐在橋上那幅畫得可真好，甚至還得獎了。眼前這幅呢？還過得去啦，只是個簡單的人物畫嘛，要說得獎是不可能的，這畢竟不是為了比賽畫的啊。這幅畫另有用途，等著瞧吧。
 
克雷以眼角餘光瞄到教美術的戴許老師從座位上站起來。這堂課快結束了，一如往常，老師接著要開始巡視每個人的成果。
 
克雷瞇著眼，繼續在畫上修修補補。他在這裡加點陰影，那裡擦掉一些，想讓畫裡人物的表情再更對味一點，正確的說，整個頭都需要更對味一點才對。這可不容易。
 
耳朵很難畫，鼻子也是。眼睛呢？拜託，畫人可不像畫樹或畫一顆水果。
 
戴許老師現在走到教室的後面了，他輕聲的說話，在各張桌子之間遊走。
 
「你看，山和天空交接這裡的線條要更細一點，筆觸輕一些，每樣東西看起來會比較遠。前景的樹畫得很仔細，不錯。」
 
戴許老師應該是在對瑪希雅說話。在六年級之中，她是除了克雷之外，唯一能夠獲得這種評語的同學。
 
克雷繼續埋頭畫著，不過，他愈來愈緊張，幾乎快用手把鉛筆捏斷了。他拿起橡皮擦做了個修改，接著，他想到一個點子。他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哥哥米契爾的手機，動作十分小心，免得引人注意。要是手機被沒收的話，米契爾可不會放過他的。他拿著手機，點選照相功能，把畫拍下來，共拍了兩張，然後火速把手機塞回口袋，再拿起鉛筆。
 
戴許老師已經走到克雷這一排。
 
「有進步喔，詹姆士。」
 
老師又挪近了幾步。
 
「這些陰影喔……不要用力運筆，這樣看起來會髒髒的。」
 
「但我就是想畫深一點啊。」
 
說話的是布萊安，這時老師離克雷只剩兩桌。
 
「那就換一支鉛筆，筆芯用4B或6B的。」
 
克雷假裝自己忙著畫畫，不過他很清楚，戴許老師現在就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畫。
 
他聽到老師猛抽一口氣，屏住呼吸。
 
克雷開始數秒。一千零一、一千零二……美術老師終於緩緩的開始吐氣。
 
接著，他說話了，聲音低沈而緊繃。
 
「克雷……」
 
克雷繼續畫。
 
「克雷，停筆，不要再畫了。」
 
他轉身，仰視著戴許老師。「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