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散文，年少時喜歡華麗，如今喜歡明朗如洗，喜歡議論、敘述遠過於抒情。有時甚至疏遠了純文學，專揀那些職人的手筆來讀。

愛讀的散文，多少近乎宋詩意味的，歷經世情，解嘗況味，而知曉那些無可奈何，偏又不甚甘願。各種滋味都嚥落了，再細細反芻。

而最終吐露而出，不糾纏，不繳繞，明亮清敞。

今日讀《黑霧微光》，便有這樣的滋味。那些幽微周折的，都已消化重來，流暢卻又收斂地說來，你我在當下都能明白。

是的，就是那樣。

「各自成家的姊弟，變得比較陌生，講話也多半會過濾，只展現自己好的那一面，困擾還是得各自解決。親人變客人，或許就是大了。」

「羨慕與嫉妒可以同時發生，不屑與在乎其實是交織在一起。越是看不順眼的事情，越是會多看幾眼，越看越恨，但其實都包藏著自己的羨慕渴望。」

「她給的愛太多太多了，不知節制地多，多到變成負擔，這也象徵著我和她後來的關係，我不得不辜負她，我才能得到自由。」

而那些幽微一時難以明說的，馮國瑄則節制地說到眼前，比如高中時偶然瞥見國中時，那個口中的「女友」，騎著機車，載著女伴。「她們沒有戴安全帽，引請催落，就不見身影了。她，她無照駕駛吧！」

敘述阿嬤過世後，照原本的習慣在神前稟報，「自長到幼，報出家人名字，祈求安康」才一開口，頓時省得「不再需要為她祈求人世的福氣，我不需要念她的名字，她不在了。」

讀這些文字，對於自己也有的那些路途坑洞與疤痕，會有相互明瞭的諒解。

是，就是那樣了啊。

有了這本書，難姑所設的難題，我應該都能迎刃而解了。
不是明教中人，恕我難以出手，不妨讀讀這一本書吧！那些疑難雜症，應該會有救的。

初讀楊照，是由小說《暗夜迷巷》開始，可是最愛讀的卻
是他的雜文，雜文一類，不特意以文學為事，可是娓娓道
來，在緊要處一針見血，其實更見性情、韻致。或許\是寫
小說琢磨出來的功\力，楊照寫古典音樂、棒球，即便不諳
此道的人，讀來也是津津有味。

說故事論政，古代有史論，也有寓言，只是有時候教化意
味太強，反而減卻了滋味。楊照摘引史事細節，故事說得
精采，評論則點到為止，極少過火之處。

網路上有不少持不同意見著，喜歡緊抓楊照「故事」裡的
環節，搖舌譏諷，大以為不然。只是卻不見他們也說幾個
精彩的故事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