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迴又溫柔地與創傷重逢——我讀《分離》

⊙莫妮夏

作家不是上帝，但一個好作家卻能在文字的世界裡，調度時空，鑽進不同人的心底，表述出連當事人也難以訴說的感受和故事。麥可‧翁達傑便是這樣一個令人讚嘆的作家。從《英倫情人》到新作《分離》，他再度穿梭時空，展演了說故事人的高超技巧。

書名Divisadero既是小說主角生命的原始場景（「分隔街」）；也指涉著他們遭遇暴力創傷後四分五裂的處境。它另一個詞源divisar，意為「從遠處眺望」，是安娜成為藝術史研究者之後的自剖——即使她遠遠逃離過往的傷心地，甚至逃離真實世界遁入歷史裡，但透過傳記研究與歷史人物的內心相映，卻也是她潛意識裡一次次的回返之旅，藉此她艱難而逐步前行療癒傷口。說回來，這不也正是作者選擇書寫不同時空、或者面對生命創傷的一種迂迴又溫柔的方式嗎？

全書前半精彩處是關於女主角心理狀態的描摩。在遭到完全隔離的環境中，為了求生，她不得不依賴、屈從於這唯一的人類，心中既抗拒又混雜著羞恥的需要，內在的心理歷程有如納菲西在《在德黑蘭讀羅莉塔》一書批判極權政治強迫子民屈從，以致倖存者無可避免變成共謀者的悲哀，也像納伯可夫小說裡，犯人與獄卒共舞一般。

而變態狂憧憬傳統田園生活方式、批判資本商業體制，在森林裡打造木屋，押著女主角和他過起傳統男外女內的打獵和種植生活，讓這座牢房竟成了一個另類的烏托邦！這隱喻了關於「自由與意志」這類的議題。

小說後半是女主角脫困後重建生活和解謎的過程，牽扯出女主角的母女關係和家族情仇，讓小說的懸疑更添一層，也讓所謂不正常與正常的界線變得模糊，是一令人佩服的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