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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以前發生過一件意外!」她心想,「感覺不太對勁!」但是始終想不出到底哪裡不對勁。現在是大白天,大概是下午兩三點左右,她正走在通往家裡的樹林小道上。照情況來看,目前是夏天沒錯,四周都是鄉間午後的嗡嗡聲。遠遠的幾棵榆樹已經枯死,上面停了幾隻白嘴鴉,她能聽見白嘴鴉在樹上拍翅膀以及呱呱叫的聲音,也能聽見拖拉機在某處慢慢走的隆隆聲響。如果她挺直身體,望向用小樹種成的籬笆另一邊,還可以看見麥田裡那彷彿愛睏的灰綠色麥桿。顯然小麥距離成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在這熱浪之下,榆樹的樹幹幾乎呈現黑色,枝葉茂盛的圍成了一個圈圈。呱噪不休的白嘴鴉在樹上就像一團團的棉花。
「我一直希望再長高一點,這樣才能看得見樹籬另一邊的景物。」她心想,「我一定是長高了。」她懷疑是不是因為天氣太沉悶、太潮濕,所以感覺才這麼奇怪,她產生了一種詭異、輕微又模糊不清的感受,她的腦筋清晰不起來——或者說,當她想要思考事情時,腦筋就會變得一片混亂。她感到既煩惱又焦慮,也許是因為天氣的關係吧,覺得好像午後雷陣雨快要來了,可是又不太像。到底為什麼她會認為以前發生過一件意外?
她記不起以前發生過什麼樣的意外,也無法思考為什麼突然走在回家的路上,不過既然往這個方向走,不如一直走下去吧!由於突然長高而可以望向樹籬的另一邊的景物,讓她感到不太自在,所以她縮著身體,繼續走在回家的路上,思考著模糊、焦慮的想法。 「我到底是怎麼了?」她心想,「感覺好遜喔!我是個理性的人,不應該有這種感覺,如果我問自己幾個問題,說不定能回想起以前的事。我午餐吃了什麼?」沒有答案。她怎麼動腦也想不出午餐的情景,她也無法想起今天做過的任何一件事。想到這裡,她差點恐慌起來。
「太遜了吧!」她告訴自己,「我一定知道的呀!」可惜她想不起來。恐慌感開始在她心中滋長,就彷彿有人在她胸腔裡面擺了一顆巨無霸的氣球,而且慢慢地對氣球灌著氣,氣球逐漸漲大,她則努力想壓扁氣球。「好吧!」她驚慌地告訴自己,「好吧!我問簡單一點的問題好了,我現在穿的是什麼衣服?」這種問法,應該很簡單了吧?她只需要向下看一眼,應該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但是剛開始,她似乎忘了怎麼向下看,接著當她向下看了之後──一陣恐慌擴散開來,嘴裡還發出最大分貝的狂吼聲。她整個人彷彿被恐慌給席捲籠罩住了,彷彿恐慌是個氣球,如今包裹著她翻滾、打轉、上下擺動,並且無法平靜下來。
她的腦子裡只記得「以前發生過一件意外!感覺錯得很離譜!」等到她注意到前方有東西時,已經在路上走了很遠。前面有間小房子,她知道那好像是商店,但是她卻躲藏在樹籬的後面,因為她必須強迫自己停下來站穩。她感到異常的害怕,因為視線裡的所有東西都在搖動,就好像電視收訊不良時的畫面,因此她產生了一個怪念頭,認為如果視線繼續這樣搖晃下去,那麼最後連視線也會從她這裡搖走,而她就會變得一無所有了,所以她逼自己先停下來站穩、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