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姊……」歐仁怯生生地叫了一聲。
「嗯？」子爵夫人傲慢的目光使大學生不寒而慄。
歐仁明白這「嗯」的意思。三個小時來，他真長了不少見識，這聲「嗯」讓他立即警覺起來，連忙紅著臉改口：
「太太。」他猶豫片刻，接著說：「請原諒，我很需要別人提攜，哪怕一點沾親帶故也對我大有好處。」
德．鮑賽昂太太微微一笑，卻笑得淒涼，她感到災禍已從四周向她襲來。
「如果您知道我家裡的處境。」他接著說，「您一定願意做一個樂善好施的仙女，為孩子們排憂解難。」

「那麼，表弟。」她笑著說，「我能幫什麼忙呢？」
「我也說不上，不過，恢復我們業已疏遠的關係對我已是很大的造化。您讓我心煩意亂，不知道對您說了些什麼。在巴黎我就認識您一個人……啊！我想求教您，請您接納我這個可憐的孩子，我願倒在您的石榴裙下，為您出生入死。」
「你能為我殺人嗎？」
「殺兩個都行。」歐仁答道。
「孩子！是的，你是個孩子。」她強忍淚水，「你才會真誠地去愛，你！」
「噢！」他晃晃腦袋。

大學生滿懷豪情的回答使子爵夫人對他驟然表示關切。這是南方青年頭一次運用心計。在德．雷斯多太太的藍色客廳和德．鮑賽昂的玫瑰色客廳之間，他學完了三年的「巴黎法」，這部法典雖無人提起，卻構成上流社會的法則，只要熟練掌握付諸實踐，就能無往不利。
「啊，想起來了。」歐仁說，「在您上次的舞會上，我認識了德．雷斯多太太，我今早才去她家看她了。」
「你一定打擾她了。」德．鮑賽昂太太笑道。

「唉，被您說中了。我根本一竅不通，要是您不幫我，所有人都會跟我作對。我覺得，在巴黎很難找到一個年輕、漂亮、富有、風雅而又沒主見的女人，我需要這樣的女人開導我，教我學會如何看待人生，而妳們這些女人對此精通，到處都有一個德．特拉依先生。我這次來請教您，就是想得到一個謎的謎底。請求您告訴我，我幹的蠢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曾提起一個老頭……」

「德．朗日公爵夫人到。」雅克打斷大學生的話，後者打了個頗為不滿的手勢。
「如果你想成功。」子爵夫人低聲說，「首先，你的感情不要過分外露。」
「啊，妳好，親愛的。」她起身迎接公爵夫人，緊緊握住她的手，熱情的樣子彷如親姊妹，公爵夫人也以同樣的熱情作答。
歐仁心想：「以後我就有兩個保護人了，這兩個女人想必情趣相投，這位客人一定也會關心我。」
「妳來看我，真教人開心，安托瓦內特！」鮑賽昂太太說。
「我看見德．阿朱達—賓托先生進了德．羅希菲德先生家，我便肯定妳是一個人在家。」
公爵夫人說出這些煞風景的話，德．鮑賽昂太太卻是既不咬嘴唇，也不臉紅，目光鎮定，額頭反而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