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諮商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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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依被躡蹤使者盯上
我以為日子已經衰到破表,沒想到竟還看見一個死人站在我的置物櫃旁。凱拉那張嘴正發射出她慣常的「阿拉連珠炮」,口沫橫飛說個不停,完全沒注意到有個死人站在那裡。我是說一開始沒注意到。現在回想起來,事實上這死人開口說話前根本沒其他人發現,除了我以外。這一點,很可悲,又一次證明我是個怪胎,和人格格不入。

我很快就意識到,嚴格來說他不是「死人」。他是活死人,或者非人類。管他怎麼稱呼,反正科學家有他們的說法,我們有自己的說法,不過說來說去就是同一種東西。絕對沒有錯,我雖然還沒感受到他散發出的威力和陰森氛圍,卻絕不可能沒看見他的記印:額頭上那道深藍彎月,以及同樣深藍的雙眼四周那些糾結的刺青。他是吸血鬼,更慘的是他是躡蹤使者。

這時,吸血鬼說話了,他的鄭重諭旨朝我們流過來,如一股致命吸引力,如血液攙和著融化的巧克力。

「柔依.蒙哥馬利!黑夜已選中汝,汝之死即生。黑夜召喚汝,當聆聽夜后的悅耳聲音。汝之命運在『夜之屋』等待汝。」
他舉起一根長長的白色手指對著我,我的額頭瞬間劇痛欲裂。凱拉嚇得張嘴尖叫。
終於,刺眼亮光褪去,我抬眼一看,發現阿拉面無血色低頭盯視著我。
這時我心直口快的老毛病竟也能冒出來:「阿拉,妳的眼睛凸得好像金魚眼。」
「他給妳標上記印了。天啊,柔依,妳額頭上出現那種圖案了!」說完,她顫抖的手壓住慘白雙唇,企圖克制嗚咽,但顯然沒用。

我坐起身,又開始咳。我頭痛欲裂,忍不住伸手揉搓兩眉正中間那個地方。彷彿被大黃蜂叮螫的刺痛感往下擴散到眼睛四周,再一路延伸到顴骨。我好想吐。

「柔依!」這會兒阿拉真的哭出聲了,得趁著抽噎的空檔才說得出話。「喔,我的天啊,那傢伙是躡蹤使者,吸血鬼躡蹤使者!」

「阿拉!」我用力眨眼,想把頭痛給眨掉。「別哭,妳知道我最討厭看到妳哭。」我伸手想拍拍她肩膀安慰她。

但是,她本能地往後退縮,離我遠遠的。
我真不敢相信,她竟倒退好幾步,好像真的很怕我。

我沒走向車子,而是往最近的洗手間走去,幸好裡頭空蕩蕩。是的,我還俯身察看過,確認三個馬桶間的門下方都沒有腳。洗手間牆上架了兩個洗手槽,上面掛了兩面中等大小的鏡子。洗手槽對面的牆壁上有面大鏡子,鏡子下方有架子讓人放梳子、化妝品等有的沒有的東西。我將包包和幾何學課本放在架子上,做個深呼吸,猛力抬起頭,將頭髮往後掠。

那感覺就像看著熟悉的陌生人。你知道的,就是你看著人群裡的某個人,你發誓你認識她,但事實上你並不認識。現在那個人就是我,熟悉的陌生人。

鏡中的女孩跟我一樣,有一對榛子色的眼珠,讓人很難確定是綠色或褐色。不過我的眼睛好像不曾那麼大,那麼圓吧?或者其實就是這樣?這女孩的頭髮和我相同:長長的直髮,黑溜溜的,和我阿嬤頭髮變白以前一樣。這熟悉的陌生女孩也有我的高聳顴骨、長而挺的鼻子,以及一張闊嘴,全都遺傳自我阿嬤和她的切羅基印第安祖先血統。不過,我的臉不曾像鏡中女孩這麼蒼白過。我的膚色一向偏橄欖色,事實上家族中沒有人的膚色像我這麼黑。或許不是我突然變白……或許只是落在額頭正中央那彎弦月的深藍輪廓線讓我的皮膚相較之下顯得很白,也或許是頭頂上那盞慘白日光燈照射的結果。真希望是光線搞的鬼。

我凝視著額頭上那個詭異的圖案。在我鮮明的切羅基人五官的襯托下,這圖案彷彿在我身體烙印上野性的記號……彷彿我是遠古時代的人,那個比現在更遼闊……更蠻荒的時代。

從這天開始,我的人生不一樣了。就在這一刻,這一瞬間,我忘記自己與人們格格不入的可怕感覺,反而升起一股驚奇的喜悅,阿嬤族人的血液在我身體裡歡喜地奔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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